我当然是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塞利安无法理解她这种行为,只是后退,拉开至一个合理的距离,又冲她扬了扬眉,就这么回到了办公室。
而那个杀人犯的孩子,她只是回到公共沙发里坐着,接着抓挠起自己右腕处的一片红疹。
……
第二天。
1月28日,星期三,下午3:54。
就如塞利安所感觉的那样,在这个由病毒、权力、欲望所构建起来的母体内部,人类极易变得暴躁,他们拥有了什么,欲望并不是保持着相应的基数,只会愈演愈烈——人类经不起任何诱惑这句话形容得很好。
与之对应的只有同等的悲哀。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刚交完今天的罚款——这次是因为休息时间超出2分钟,按照规定需要缴纳每日25%的薪水——钱的损失对于他而言已经算不上大大的悲剧了。
今天发生的事有关其他人。
那个放在会议大厅里,就在饮水机边上的巨大雕像——这15多吨重的大家伙忽然倒了下来,并且精确地砸在某个刚结束完手里的活,正打算去喝杯水的员工身上。
这玩意倒下来的冲击力直接让附近所有人脚下打了个踉跄,少部分被吓了一跳,双腿抖得不停,然后也就这样了。
至于那个倒霉的人,他的死亡可谓是悲剧中的大圆满结局——起码在塞利安看来是这样,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简单利索,灾难就在瞬间完成并且结束——虽然死相极惨,但几乎是没有什么痛苦,而且最重要的事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太多。
这事当然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金融部有个女的——显然是他的老相好,那人听到消息后疯也似的跑了过来,看到现场时瞪大了眼睛,大脑多半是宕机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尖叫着跑了……或者说是爬了过去,灰尘还很浓烈,毕竟地砖都碎得不成样子。她边哭边叫地想要搬动那个大家伙,似乎这样做就有什么用一样,可是只得到了脱落掉指甲的双手,以及因疼痛而流泪的眼睛。
绮莉就在塞利安身旁站着,她以一种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挠着腕处的红疹,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早就习惯了分别、灾难、死亡之间的关联。
她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忽然转过头看着他。
“你真的得去趟医院了。”
塞利安刚开始没理她,对方递了根烟过来,还包括他昨天送的打火机。
他这才侧过头,接过她的烟放在唇间,问道:“为什么?”
“最近才出现的一种流感病毒——那些人说是流感,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绮莉也给自己点上根烟,深深吸了几口,目光重新回到灾难现场里,“我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还经常做噩梦,我看这公司也就你跟我情况差不多。”
“只是巧合而已。”塞利安享受着烟草,很不想回答这话。
而在二人对面,管理层的人姗姗来迟。
他们把还在哭喊着的女员工往外拖,他能听到那人在尖叫,说着“你们这群畜生”,“都是因为你们”之类的话,放到电视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悲情主人公进化史,只是眼下剧情不太适合这么发展而已。
她看起来可比那滩肉泥还要凄惨,浑身是灰,脸上染了很多血,又被鼻涕和眼泪涂得一团糟,并且似乎只能一辈子这么悲惨下去了。
“我可不觉得每次睡醒前都有幻听是一种巧合。”绮莉看了他一眼,“那东西喊了我好几声,它让我快醒来。”
讲到这,她忽然顿了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随后继续道:“它喊的是你的名字,用的也是你的声音。”
塞利安耸了耸肩,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太想就这么离开,起码还能耗一些工作时长呢,虽然这里是死了个人,但总会有些玩意儿会把事情摆平的——比如他们引以为傲的权力,或者赔偿之类的东西。
并且那个女人撑不过今晚的,她多半是要自杀。
二人默不作声地抽了好一会儿烟,绮莉摊摊手,似是觉得氛围太过头疼且窒息,她转过身,不再言语。
下午5:30。
得益于那场事故,下班提早了四个半小时。
傍晚6:41。
塞利安从工位上醒来,被手机提示音。
是几则未知号码的消息,他以前经常收到,多半都是广告或是某种保险的推销信息,为此他特地找了编程工作的朋友进行“科技”拦截。
但今天有所不同。
咚——
又是一则。
塞利安精神有些恍惚地解开锁屏,随后点开短信。
里面的内容赫然是。
【快醒来。】
【快醒来。】
【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