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开口，两个小家伙倒像是被他的笑容煞到一般，齐齐松了手。

“施、施主！”后退几步站定，两个小和尚同时合十行礼。

“施、施主……”被旁边的师弟拿小肉手偷摸连捅了几下，看起来年龄稍大的“师兄”，才鼓着小脸低声嗫嚅道，“那边……有一盏灯笼，施主可、可不可以……帮我们赢来啊？”

说完又垂头小声加了一句，“我们可以……帮施主、帮施主每日诵经！”

凤九“噗”一声笑了。

在两个小家伙紧张望过来时，忙敛了笑容，颔首应道：“灯笼在哪儿？叔叔帮你们赢来！”

闻言，两个小和尚“唰”地同时抬起了脑袋，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凤九轻笑一声，趋前一步拿指尖勉强触住两人圆圆的后脑勺，将他们虚虚圈护了，相跟着移步到了最顶头的一家铺面。

“就是那只鬼车鸟！”

师弟指着灯笼堆里一盏足有两米高的大灯笼，兴奋地向凤九言道。

许久没听到回应，两人疑惑地转头回望，却见施主叔叔正盯着那只鬼车鸟愣住。

以为得到它需要赋得诗太难，师弟半晌摇摇“施主叔叔”拉着自己的左手，眨巴着双眼艰难放弃：“施主叔叔，是不是题目很难？赢不到也、也没关系，我们就、就不要了……”

经这一唤，凤九才回过神。

将眼中的震惊掩去，冲两个小家伙安抚地笑了笑，上前问店家讨来笔墨，在宣纸上挥毫写下：

昔时周公居东周，厌闻此鸟憎若雠。

夜呼庭氏率其属，弯弧俾逐出九州。

自从狗啮一头落，断颈至今清血流。

尔来相距逾千秋，昼藏夜出如鸺鶹。

每逢阴黑天外过，乍见火光惊辄堕。

有时余血下点污，所遭之家家必破。

却是记忆里欧阳修的小半首《鬼车》。

这首几百年后才会现世的诗作，自然轻而易举赢下了那盏灯笼。

目注两个小和尚抬着九头攒环一处的鬼车鸟灯笼，边道谢边兴奋地远去，凤九识海中依旧不停回旋着刚刚忽然觉醒的一段传承：“……血有诅咒……克佛……强鬼车万千倍……”

良久，蹙眉自语道：“到时……姑且一试吧。”

直到子时将近，街面上的游人才渐渐散尽。又过一刻，就连宫中的宴席也到了尾声。

凤九不再迟疑，裹了前来汇合的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二仆，晃身飞临金光寺上方万米高空。

端立云头，将之前收起的血团随手一抛定在了空中。

右手五指偾张着对其遥遥一旋——那团丁点大畜血，顷刻间膨胀成了一朵恰好覆盖寺内宝塔的煌煌血云。

凤九捻一个诀，瓢泼血雨瞬间如天河倒倾，直直“砸”向下方宝塔！

如意料中一般，血雨刚落到半空，金光寺内如实质般冲天而起的佛光便与之迎头撞上！漫天“滋滋”声中，互相抵消湮灭得如火如荼！

与此同时，宝塔左侧伽蓝殿忽然殿门齐开！

“美音”、“遍观”等十八护寺伽蓝，身被佛光，或庄严或怒目地踏云而起，手中法宝，齐齐攻向空中的血云。

凤九挥袖射出十数圈龙形白光，轻描淡写地就将行至半途的一众伽蓝连同法宝一起逼回了地面，并悉数捆禁！

见血雨佛光相抵相消一时难分高下，凤九迟疑了片刻，终是撩起左臂衣袖，右手食中二指在小臂上虚虚一划，在鲜血汩汩流出的同时将指一引，使其混杂在血雨中，朝塔身疾射而去！

空中原本已渐渐占了上风的佛光，刹时如雪遇烈阳一般迅速消融！

此时，宫城内外，凡尚未就寝的官员民众，都已经注意到了金光寺上空异状。在血雨佛光此长彼消的明灭对抗间，瑟瑟抖作了一团。

凤九单手负后伫立云头，一任鲜血淋漓……

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二仆亦早各执了随身兵器，警惕地守望着四围天空，惟恐哪方神佛骤然来援，伤害到正在“施法”的公子。

可惜，直到凤九止了左臂创口，收起未曾耗完的“血云”，令二人暂驻云头，只身落向已被彻底污灭、但塔顶却依旧含光吐瑞的宝塔，也没能见到一位神佛的踪影。

遁入宝塔顶层，凤九直接将中央玉瓶上光彩缤然的佛宝裹了，旋即出塔。

整个祭赛国骤然一黯！

惊慌失措的人们，下意识望向金光寺方向，果见霞光瑞气不复存在，宝塔已失了光明！

不提祭赛国上下如何慌恐、众和尚怎样痛哭，身在半空的凤九，心思电转间念及灯市声称会帮他诵经祈福的两个小和尚，一声长唳，毅然现出凤首蛇身的九头原相，展翅在祭赛国上空遮天蔽月地巡游数周，方化回人身，裹了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二仆，半云半雾地直奔乱石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