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恭敬道:“属下告退。”
欧阳锋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心绪难宁,又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他听了听动静,隔壁还有哗哗水声,心道:“这都洗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完事?”摇摇头,晃到床边,又给杨过把了把脉,才放心坐在床边,静静思索了一会儿,长吁短叹,轻声道:“你个臭小子,不能让人省点儿心。”伸手给杨过往上拽了拽被子,又道:“我还不如一直疯着呢,省得操心,臭小子,好好睡,爸爸再给你看看人去。”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
欧阳锋在走廊里逗留了一会儿,听龙的屋子里没了动静,才走过去敲门,听里头答应了才敢推门进去。
龙顶着一头湿发,坐在桌边饮茶,问道:“师父,有事?”
欧阳锋道:“没什么,想问你句话,问完我就走。”走到桌边坐下,道:“大晚上的,少喝茶,睡不好。”
龙道:“想问什么?”
欧阳锋道:“孩子,你会不会悄悄地离开?”
龙道:“不会,我若走了,过儿一定会天南海北的寻我,若是途中出了意外,追悔莫及。”
欧阳锋道:“那就行,我老了,武功再高也拦不住一个疯小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孩子,你那句神仙难救,必死无疑什么意思?”
龙道:“这是我古墓中人的命。”
欧阳锋心道:“还真是神神叨叨的。”问道:“你怎知道的?请人算过?”
龙道:“算是吧。”
欧阳锋道:“没有破解之法吗?”
龙道:“或许有,
不过,我现在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办?”顿了顿道:“师父,这是我跟过儿之间的事情,您不必如此忧虑,总之,我是过儿的师父,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会尽可能保他周全。”
欧阳锋心中一动,问道:“那你呢?”
龙摇头。
欧阳锋拍了拍龙的肩头,柔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心地好,连我这种恶人都能渡化,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龙道:“希望如此吧。”说着,拦下要出去的欧阳锋,探手拿了外衫披在肩头,道:“师父,您在我屋里休息吧,我去看着过儿。”
所谓难得糊涂。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日子很痛苦。
龙坐在床边,看着杨过安静的睡脸,检讨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
龙想,或许在一开始,在降临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自己不该求生而该任由寒冷、洁白的雪将自己埋葬,悄无声息离去。或许在自己死后,在终南山的雪地里,还是会有一个女婴出现,如同书中那样,被师父救走,展开小龙女该有的一生,按部就班地与杨过分分离离,历经苦难走到结局。
二十多年了,龙依旧想不透来到此界的原因为何,目的为何,自己的作用与价值为何。
因为龙,很多事情变了。
这里没有小龙女,却有一个男子取代小龙女的位置,掌管古墓派,收杨过为徒古墓派与全真教的仇怨因为龙的安排截止在了杨过退出全真教的那一刻,几乎再无瓜葛,连带的,甄志丙依旧是个严守清规戒律的道士,一生没有污点。欧阳锋被龙治好了疯病,失去了与洪七公在华山绝顶死战的机会,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杨过没有在英雄大会上因为违反礼法引起轩然大波,是个人人称赞的少年英侠。
脱离原本轨道的这些事情似乎是往着圆满的方向发展,但是唯一不圆满的就是杨过依旧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龙摸了摸脖子上被杨过啃咬留下的红痕,长叹一声。
杨过的感情就像是一团火,烧起来之后再难扑灭。想起杨过扑向自己的疯狂神情,龙的心中充满无可奈何和不知所措。龙很后悔,后悔当初放下了立志与杨过死生不相见的念头,一时心软,将杨过留下后悔自己的自负,自以为是地妄想改变这里人物的注定的命运后悔不遵守永世不出墓,不下终南山的誓言后悔自己生了一副好相貌后悔自己对杨过太好,太过纵容,以致他心生依恋。
是啊,谁能想到,四年前那个怕黑的,动不动就哭闹的孩子会如此大胆地爱上身为男子的师父呢!
黑暗中,龙哑然失笑,慨叹人生如戏,命运无常。
龙拂了拂杨过的额头,喃喃道:“我的好徒儿,师父终将会因为你,命绝断肠崖,死无葬身之地。”手掌滑向杨过的脸颊,缓缓道:“不过,过儿,你不用怕,师父会竭尽全力保你臂膀,保你一生顺遂,抗下所有的罪,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鸡鸣声起,已是拂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