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芸进屋，贾瑞表现十分亲切，热情让座，亲自为其泡茶、上茶，一时关系十分融洽。

贾芸有点受宠若惊，惊诧道：“早听说瑞大叔自从病好之后，性情大变，一心读书，爱护晚辈，我还不太信，今个正好在堂外听到了一番道理，真的是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侄儿这下可彻底相信了，怪不得族长和老太太都这么看重瑞大叔呢。”

“你小子，比在学堂的时候可清秀多了，不过也圆滑了不少。你说实话，那王媒婆给你介绍几个姑娘了？”

贾芸有些不好意思，黯然道：“瑞大叔还是这么风趣，侄儿现在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哪个女子肯嫁我？

现在毕竟不是学堂里了，人们都现实得很……那时我还挺淘气的，惹得太爷几次打我的手心，你还说过我坏话，哈哈”。

这贾芸果然有点意思，两人越说越投机，遂到附近的小酒馆里边吃边喝边谈天。

“哎，不瞒瑞大叔，自从出学堂之后，才明白还是在学堂幸福啊”贾瑞喝了一口酒，禁不住地摇摇头道。

贾瑞不禁点头：“咱们贾家义学是挺邪性的，上学不但不花钱还能贴补家用，不过学堂里虽好，却也不是长久之地。”

贾芸点头，估计当初他也是想出来干点事业就“毕业”了，如果跟有些人一样，假报年龄，继续在学堂里混，现在估计会好很多。

“我这两年算是对世情有了点认识，以前，父亲去世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事儿都不懂，万事都要靠亲戚，我舅舅就代替了父亲的位置，那时候觉得有个舅舅真好，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幼稚。

你说当时我怎么就那么傻呢？”

看来这小子是认识到家财被舅舅卜世仁给坑了，而且是坑惨了的那种。

可即便回过味来也晚了。

“人都是一步步长大的，中间或者有跳跃性的成长，往往是在经历了大磨折之后才会出现，俗话说‘人要改性，非死即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要改性，非死即病’，说得好，果然如此，我现在跟死也差不多了，瑞大叔到底博学。”

“有点过了吧，还‘跟死差不多’，你一个荣公后人，贾府旁系子弟，总比那些普通人强吧？吃菜吃菜”

“不瞒瑞大叔，我最近算是走到绝处了。”贾芸眼色朦胧，一脸黯淡。

“哦，怎么了，不妨说来听听，一家子骨肉的，有难处大家能帮就帮一帮，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你也知道，我下学后经父亲当年的一位好友介绍，曾在南城一家香料铺里当学徒，后来为了照顾母亲才回来的。这几个月母亲病也轻了点，我在家里这么久也没个营生，所以就想着去舅舅的香料铺子里面当个伙计什么的，毕竟离家近，也是老本行嘛，先跟着学一学，以后有钱了也开个铺子，像宁府那边的璜大叔一样，没想到我舅舅那是百般推脱，舅母更是言语刻薄，真真是令人寒心呐！”

又喝了一口酒，贾芸重重地将酒杯放桌上，“原先我以为是舅舅怕我将来威胁他的生意，可我开别处总行了吧……最近我才查出来，原来当初我家被贱卖的田地和房舍都姓了卜，实际都成了舅舅的产业，只是挂在别人名下罢了……

我真傻，真是傻，早该想到此处的，舅妈这是心里有鬼，怕我去她家里闹事，追究他们当初坑害亲戚的不光彩勾当，所以是一点不想跟我有牵扯呀。

可她也委实小看了我贾芸。”

想起自己的便宜舅舅常一贵，贾瑞不禁心生感慨，到底是读书人家，即便破落了，也还要脸面，人情味也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