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自然是此行关键——贾政内书房梦坡斋。
梦坡斋,听名字就知道这政老爷的志趣和爱好了,这人是苏轼的粉丝吧,纯纯的文人做派,平时里最爱干就是和几个清客相公们在书斋里寻章摘句、谈天说地,为人也算方正古朴,官位为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虽然不算太高,但在满朝文臣里面也算中游水平,且潜在的利益巨大。
算起来,宁荣二府传到现在,最出色的本家人物,竟然就是此人。
这人也是贾府目前在朝中文官序列里实际职务最高的存在了,听说贾琏有个捐的五品同知衔,但那只是个文散官,并无实际权力。
进入梦坡斋,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书籍和正堂上一个头戴东坡帽,手捧书卷的儒雅中年男子,左右两侧书架间则分布着几个同样戴着东坡帽的中老年,也是人人捧卷,估计众人正在辨析、考证某个古记,在古籍里各自找寻相关的线索呢。
真的在做学问!
端的是繁琐、无趣和恐怖!
这需要怎样的一种执拗和热爱,才能在满府莺莺燕燕的环境里,花钱请一群科举无望的读书人,陪着自己一起“发疯”,整天围绕着一堆古籍寻章摘句、考证辨疑。
这股“疯劲”,整个贾家恐怕只有自己的爷爷贾代儒能比了,可自己家里,要啥没啥,除了发疯读书,其实并无出路,而荣国府里,这样发疯并无必要,没见两府的其他大房子弟,甚至包括以前的贾瑞在内,都在声色犬马、纵情高乐吗?
从这个角度看,贾政可谓是贾家最“疯”的人物,其背后则是一股极强烈的生命能量和欲望。
而他还有官位加持。
怪不得贾宝玉最怕到这个地方来,每次来都战战兢兢的。
因为面对这样一个执拗到心理变态的权势人物,即便是父子,也真的有生命危险。
这是之前的贾瑞亲身体验过的。
转瞬间想到了此端,贾瑞竟然有点发冷,但表面仍是不卑不亢,行礼如仪。
“你就是太爷的孙子贾瑞?”
“正是小侄,年前大病了一场,前不久才好,许久没来给二叔请安了,今日再进梦坡斋,见满屋书卷气,顿觉亲近,后悔以前没多来亲近二叔和诸位先生。”
贾政讶然:“你有向学之心,倒是不容易,比宝玉强多了。”
贾瑞赶紧撇清:“宝兄弟才情天分极高,未来只要稍有用心,定然大有所得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所在多有,无一不是天下闻人,小侄不及多矣。”
那边詹光点头附和:“瑞世兄这话大有见地,可见也是读老了书的。”
程日兴也说:“晚生也赞同瑞世兄这话,老世翁一向尊崇东坡先生,当知那东坡先生的父亲苏老泉,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读书,最终大有所得,我看宝兄弟的才情、天分远超那苏老泉,将来一朝发奋苦读,短短几年必然是蟾宫折桂,世翁又何必忧心呢?”
贾政摇了摇头,叹口气书说,“但愿如此吧”
又对着贾瑞道:“诸先生的教诲你可听见了?”
贾瑞也点头道:“贾瑞受教了,以后也当发奋苦读,方不负诸先生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