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赵卿诺竟真的看出不同。
大前年,宁远伯姜世年突然让孟氏把兖州的铺子都处理掉,一个不留,至于卖铺子的钱随她处置。
后来世道越来越乱,每年往京里跑的掌柜常常感慨买卖不好做,路上不好走,交上来的账对不上就算了,竟还嚷嚷着要涨钱。
孟氏也不能一直派人盯着,干脆把那不老实的掌柜所管的铺子处理了,剩下的铺子都是忠心可靠的。
卖铺子的钱一部分兑了黄金存在库里,一部分在京郊置办了几个庄子。虽说府里收入变成主要靠天吃饭的庄子,但好歹稳妥,就算碰上灾年,以宁远伯府的底蕴也不打紧。
赵卿诺见孟氏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她的表情赞赏中又夹杂着一丝遗憾。赵卿诺怔住,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而孟氏则是遗憾,若赵卿诺自小在府中教养长大,必然能如姜芙一般,可惜了……
孟氏这人,自小跟着父兄读书,又跟着母亲学习闺阁之事,见惯了男子三妻四妾,虽不喜,但也能接受。
若说她年轻时还有些气性,时常会有一些叛逆的想法,觉得自己学问经济都不比男子差,怎么就只能困于后宅,听从父命嫁到武将之家。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也渐渐认命了,更何况还有那么一场荒唐事。
再次想通的孟氏愿意用心教导妾室所生的子女,一则算是回报姜世年,二则,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宁远伯府的血脉。
一个家族的兴盛从来都不是只靠着嫡子女就可以的,而是应该齐心协力,一代代积累下来,互相帮扶,才能更进一步。
当然,这一切都以不能威胁到嫡子女的利益为前提。
像姜世年当初要赵明秀做平妻的做法,在她看来就已经威胁到姜芙、姜蕴的地位了。
要知道本朝有律法规定,妾室不能扶正,平妻侧室若有大功劳是可以扶正的。虽然正经人家为了家族稳定,都不会弄出来平妻侧室,可只要有这条律法在,就是隐患。
孟氏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那场错事,仍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到底大错已经铸成,这成了姜世年的把柄,也是她与姜蓉的软肋。
就连这些年的执着回头来看也觉得有些左性到好笑,归根究底还是落在“情”字上头。现在她的心收回来了,事情也就能想明白了。
赵明秀母女不会威胁她的地位,姜世年也放弃了平妻的想法。
那么威胁消失,孟氏乐的释放善意,好好教养赵卿诺,缓和与姜世年的关系,宁远伯府越好,她的孩子们才能越好。
“女红针黹可擅长?”,孟氏和颜悦色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赵卿诺坦然的笑道:“会,水平嘛……能把衣服破的口子缝上,不漏风……至于别的,昨夜才跟着艾叶学了几个针法,这会儿刚能勉强把线缝直。”
孟氏听得一笑:“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你整日动针舞线的,但到底要能绣个荷包缝个扇套。艾叶的针线活是府里出了名的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给你安排女红师傅了,只管跟着她学就成。”
赵卿诺点头应是,孟氏见她竟然这样乖巧听话,想起这会儿还在里头趴着睡得正香的姜蓉,再次叹息。
眼瞅着没什么事了,赵卿诺又见孟氏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往耳房看,便有眼色的告退。
望着赵卿诺渐行渐远的背影,孟氏不由得感慨出声:“有眼色,知进退,又这样聪慧,更别提那一股子韧劲儿,以及那在何处都能努力适应的脾性……哎……”
那一声悠悠的叹息中满是孟氏道不尽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