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刻的宁静之后,会议总算是能够开下去了。
上杉越有些戒备地看着坐在首位的李明达,身体绷紧,缩小版的黑日在他的身后悬挂着。
这个老家伙在撕下拉面师傅的伪装之后,就不再准备穿上了,有些无赖地开口了,“说吧,这位神秘的存在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事?”
李明达有些无语地看向坐在左侧的老唐,敢情人家都坐上会议桌了,还不清楚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你是怎么招人的?’他眼神问询着。
‘这件事很复杂,老大等有空慢慢说.....’老唐回了一个眼神。
一旁的月和周敏皓倒是主动出面帮忙解释着。
月是出于被拯救的感激和要拯救他人的觉悟。
至于一旁的周敏皓么,则可能是出于家族的指示。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下意识地附和着自己有好感的女生,李明达在心里有些恶意地揣测着。
他不相信这个脑仁小小的男人能干出这么高难度的操作。跟襄阳周家打了几场交道,他也算是看清了这一大家子的本质,从大的到小的都透出一股不太正经和靠谱的气质。
在经过担保后,上杉越也算是平静下来了,又重新装成了普普通通的拉面师傅的模样,只不过经过刚才的一遭,没人会轻视这个老人了。
黑衣男人倒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末尾的老人,然后又看了看在自己左侧的妹妹。
他将视线移走的时候,碰巧撞上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是那位穿着艳丽戏子服,化着浓妆的阴柔男人,他那双透着清水的眼瞳中流露出有些复杂的情感,既像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妖娆艳鬼,又像是一个怕孤独的瘦弱男孩。
两人的目光在灰雾中交错了一瞬,但很快又略过了,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黑衣男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刚刚目光交错的瞬间,好像有一个山中的少年站在飘渺的雨中,轻柔柔地呼喊着他:“哥哥,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能再见到哥哥真是太开心了。”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了少年的头发,他轻声说着,“哥哥......你回来啦。”
黑衣男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向在桌子对面的阴柔男人想仔细地看清楚他的面容。
但他没有得逞,阴柔男人把头埋的很低很低,看上去有些伤心与难过,像是一个做错了不可挽回的错事的小男孩,那里还有半点之前轻声唱着戏曲的艳丽模样。
真是拧巴呀,李明达在青铜桌子前默默注视着一切。
一个精神分裂的弟弟,一个过分固执的哥哥,他不知道他们两有什么故事,但类似的悲剧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已经够多了。
这跟爱一个人一样呀,有些事情,总要说出来才算数呀。不说出来的话,就会猜来猜去。猜到最后,就泡汤喽,慢慢地就发酵成悲剧的酒了,苦涩又难以入口,没有人会喜欢喝这种酒的。他在心里想着。
在后面的这四个人当中,唯一算是真心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大概也只有红头发的小姑娘了。
能看的出,她今天过的很开心,眉眼之间开始出现了一些灵动的色彩。
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呼声,就像是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一样。
可能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些庄严和不适的场所,在这个小姑娘看来就是一个另类的游乐场或者说是旅游景点,还有一大群的人陪着她。
在这里她不会再遭受龙血的侵蚀,不会再一个人呆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真的很空呀,只有一些毛绒绒的伙伴陪伴着她,这个红头发小姑娘就会时不时地抱着这些毛绒绒的伙伴,抱一会换一个,把自己的温暖平分给这些小家伙,这样它们也有生命了!
哥哥和穿着防护服的叔叔阿姨在不忙的时候也会来时不时地看望她,在陪她玩一会之后,又去忙别的事情了,大人们总是很忙,有着忙不完的事情。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离家出走,属于绘梨衣的大胜利,她在心里面欢呼出声。
目光在青铜桌子上寻找着什么,这个红头发的小姑娘想找只笔和本子去纪录一下现在的美好心情。
在怎么也找不到笔和本子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可以开口说话的,不会因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夺走了他人的生命。
在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着一些比较重大的话题时,在相互猜测谋算着什么时,这个乖巧坐在青铜座椅上的女孩带着些许的哭腔开口了:“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绘梨衣哭了,她哭的很大声,不明不白的伤心情绪突然就涌上了心头,在这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世界喜欢了。
激烈的讨论声停止了,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小姑娘。
李明达的表情复杂,在心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过往的阅历告诉他这又是一个悲剧。
他突然有些忧愁善感,害怕这个过分乖巧的小姑娘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见过了光明的人可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在这所青铜宫殿里一切不好的东西都远离了她,她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开口说话,有一大群的人陪伴着她。
但当回到了现实之后,一切不好的东西又会重新地找上门来,就像是无法逃脱的宿命,她又要饱受痛苦,巨大的落差会让人疯掉的。
坐在他左侧的老唐也顾不得什么逼格了,低声安慰着,手还比了一个手柄的姿势,不停地在上面按来按去,大概的意思是说‘别哭了,等回去我陪你打几场街霸。’
敢情你们两个是在网上打游戏认识的,李明达有些无语地白了老唐一眼。
改变世界的大事这么轻易就能拉人入伙么,你这搞的比拉人入草还随意,人家好歹还要交个投名状,他在心里吐槽着。
月和周敏皓在青铜桌下推搡着,大概是在决定谁去安慰这个女孩,推搡了半天最后又一起开口了。这两个人的心眼都不坏,见不得女孩哭泣,但嘴却都笨的很。说来说去都是一些不起作用的话,类似于别哭了和不要伤心了。
安慰自己的女朋友时,可千万不要这么安慰,要说:有我在呢。这才是教科书般的正确做法。
阴柔男人头依旧深深地埋在阴影下,在听到女孩的哭声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女孩旁边的黑衣男人又将头低了下来。
原本正在激烈讨论,义正言辞地讨论着‘正义’是何物的黑衣男人,此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找些纸巾给妹妹擦拭泪水,但却发现这里的主办方很扣门,连纸巾都不提供。
于是就只能提着袖子给女孩,又发现有人比他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