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饭过后,寺院老住持邀请李老爷子和刘公子到客堂喝茶。老住持看了看李老爷子包扎的伤口,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些治疗刀伤的药,施主的伤口还是重新包扎一下更妥当。”李老爷子,连忙施礼,说道:“多谢住持!多谢住持!”老住持令自己的徒弟取来伤药和纱布,随后亲手给李老爷子包扎伤处。那住持一边包扎,一边问道:“疼吗?”李老爷子疼得龇牙咧嘴,说道:“这点疼,老朽还能忍!”老住持说道:“那就是疼了!”听了片刻,老住持说道:“这点儿伤口,施主尚且觉得疼得厉害!您店里那些被开膛破肚刮鳞剥皮的鱼,疼吗?”听了住持的话,李老爷子一下子无言以对。是啊,多年以贩卖鱼虾为生,自己却从来没想过鱼疼不疼的问题。
李老爷子不说话,看他神情,老住持便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屋子里,一时安静无声。过了片刻,包扎好了伤口,老住持对李老爷子说道:“今日之祸,是偶然吗?”李老爷子说道:“不就是一群强盗吗?以前也遇到过的。”老住持说道:“想想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李老爷子沉默了片刻,说道:“仔细想想,不顺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多啊!这次差点儿要了老朽这条老命啊!”住持说道:“没有平白无故发生的事情,有因有缘才有果。”老住持看向那刘公子,笑着说道:“刘施主,今日救了李施主性命,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二十年后,家族里若有过不去的坎,找这位李施主的孙女解难就是了。”刘公子微笑回礼,说道:“多谢住持指点!”事实上,这位刘公子并未将老住持的话放在心里。自己的家族里,人才辈出,是地方是有权有势的名门望族,能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哪里会用到千万里之外一个女子解救什么危难呢!
第二天早上,李老爷子和刘公子各自收拾妥当,准备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在寺院门口,相互辞别之时,寺院老住持对李老爷子说道:“李施主,常乐那孩子的婚配,要多看对方品性德行,莫要纠结家财多寡!”李老爷子笑着说道:“那孩子已经定了亲事,对方人品和家世都不错!”老住持听了,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刘公子的侍童悄声对自家公子轻声说道:“这老住持有些意思,连人家孙女的亲事都要管一管!”刘公子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侍童低下头撇撇嘴,没再说话。那刘公子出生在世家大族,自幼的见识便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可比。老住持对那李老爷子说的话,还真引起了他的注意。刘公子向寺院老住持施礼说道:“住持昨日所言李老爷子的孙女,是否就是今日所说的这位姑娘?”寺院住持笑笑说道:“刘施主,悟性高!善缘深厚!”
由于两方人马要去的方向大致相同,便决定一路同行。一路无话,到达接近安平村十里处的岔路口时,李老爷子对管事说道:“走左边的岔路,十里后就是安平村,右边的岔路可以直达京都福城的东门。你去问问那刘公子,是否方便到安平村小主几日?我们李家当重谢救命之恩!”管事应道:“是!”而后,向后面刘公子的车队走去。过了一会儿,管事回来了,对李老爷子说道:“刘公子说,感谢您的邀请,自己还需要尽快赶到福城处理事务,这次就不到安平村叨扰了,有缘还会再见!”李老爷子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强求了!回村!”岔路口,两队人马分道扬镳,走上了通往各自目的地方向的道路。
傍晚时分,李老爷子的车队来到了自己大院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李老爷子着实有点儿意外。往常回来的时候,总有家里人在村口迎接。可是,这一次,村口没有人迎接也就算了,自家这大门紧闭是怎么回事儿?李老爷子对管事说道:“去叫门,看看怎么回事儿?”管事上前,厚实的手掌拍在大门上,发出一连串浑厚有力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门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吱呀,吱呀,吱呀……一串声响后,一扇大门打开了。看着眼前开门的徐婆婆,管事有些愣怔,说道:“徐婆婆,您不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吗?怎么跑来开门了?守门的小全子呢?”徐婆婆说道:“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些事情,老夫人带着全家老少都去紫竹山上的观音寺还愿了。留我在家里,是为了等着老爷回来,把家里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地说给老爷听!小全子帮我买调料去了。”管事说道:“麻烦您老给老爷准备洗漱用的东西,我们这边先安排卸货!”徐婆婆点点头,回了后院。
管事来到李老爷子的车边,转达了徐婆婆的话。向来睿智的李老爷子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这边先安排卸货吧!”这样,管事和伙计们忙着卸货,李老爷子回了后院。洗去一路风尘,徐婆婆给端上了茶水。喝了口茶水,李老爷子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全家去紫竹山观音寺还愿?”徐婆婆一五一十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向李老爷子讲述了一遍。“没想到常乐那丫头遭了这样的大难!”李老爷子说道。说话间,又想起了在寺院门口时老住持住持说的话。李老爷子说道:“退亲就退亲吧!退了这门亲事,未必不是好事儿!”徐婆婆笑着说道:“常乐小姐也是这么说的!”李老爷子笑了,说道:“我们家的常乐是个有胆魄有见识的姑娘!这点儿磨难打不倒她!”
落日余晖浸染的山间小路上,一个姑娘正悠闲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山间的风景。这个姑娘,正是常乐。从祖母、父母、婶婶、姑姑……一众女眷各种宽慰中逃脱出来的常乐,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条山间小路。浅淡的笑容,挂在圆润饱满又明媚的脸颊上,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刚刚遭遇过大难的姑娘。走着走着,路边一只躺在地上的小鸟引起了常乐的注意。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判断这是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小鸟,常乐自言自语道:“死了还要受风吹雨打,真可怜!人们常说入土为安!我把你埋了吧!”四下看了看,常乐找了一个树枝,寻了一个地方,挖了一个小坑,而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鸟儿放在坑里,盖上土,埋好。常乐做的这一切,落在了迎面走来的一个青年眼中。那青年静静地看着,并未上前打扰,直到常乐埋好了小鸟,才转身离去。
几日后,李老夫人带着全家人回到了安平村。客厅里,李老夫人向李老爷子问道:“这趟出去,可还顺利?”李老爷子简要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一家人都很后怕。李老夫人双手合十,说道:“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啊!那刘公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郑重答谢!”李老爷子说道:“是啊!应该重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似是想起了什么,李老爷子说道:“那寺院老住持对我说,常乐丫头的婚事,要着重看对方品性德行,不要在意家财厚薄!”常乐父亲说道:“可是,太贫穷的人家也不成吧!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是,孩子们也从不会为吃喝用度发愁啊!”李老夫人说道:“等缘分出现了,再考虑吧!现在想那些,岂不是杞人忧天!”
斗转星移,日夜交替,转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安平村李家,为生意忙碌的人依旧在为生意忙碌,打理家中日常繁琐事务的人依旧在为那些劳作奔走。一家人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却幸福的状态。这一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常乐的房间里,常乐母女俩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常乐的母亲说道:“再过一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你给祖母准备礼物了吗?”常乐说道:“奶奶最喜欢我的刺绣,我正想着给奶奶绣一幅松鹤延年的绣品呢!”常乐母亲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布料针线图样都准备好了吗?”常乐笑着说道:“布料阵线都准备好了,图样在我心里。”常乐的母亲笑着说道:“看你这架势,要给祖母一个特别的绣品喽!”常乐笑道:“那是自然喽!常乐出品,必非凡品!”看着女儿笑颜如花的样子,常乐母亲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直在担心,一直在害怕,唯恐自己的宝贝女儿连续遭受磨难后一蹶不振。
看着女儿如春花般灿烂的笑颜,幸福溢满了常乐母亲的心头。“一幅好的绣品,可是不三五天就能绣成的。”常乐的母亲说道:“你可得早点儿动工!”常乐想了想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那就从今天开始刺绣吧!”常乐母亲说道:“可以啊!”起身,常乐将刺绣用的材料和工具都取了出来。绷好刺绣用的布料,常乐打开了针线盒子,准备拿起针线。右手接触到绣针后,常乐愣住了——自己的手拿不起绣针了。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拿不起绣针。看到女儿僵硬愣怔的表情,常乐的母亲问道:“怎么了?”常乐看向母亲,不可思议地说道:“我的手拿不起绣针!”看着女儿的手,常乐的母亲惊讶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说话间,捧起常乐去拿绣针的手,说道:“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仔细感受了一番,常乐说道:“有一点儿胀胀的的感觉,要不是特意感受,也不觉得有什么。”看着那双手,常乐的母亲又问道:“最近,这手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思索了一番,常乐摇摇头,说道:“没有!”常乐母亲说道:“咱们请大夫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常乐点点头。很快,一位中年大夫被请进了家门,那大夫仔细看了看常乐的手,摇摇头说道:“鄙人才疏学浅,看不出这是什么病症,另请高明吧!”听了大夫的话,家里人的心情越发沉重。常乐的爷爷,李老爷子说道:“再请别的大夫看看!”先后又请了四五个大夫看诊,每位大夫都说了同样的话。客厅里,常乐的父亲烦躁地说道:“邪门了!每位大夫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李老爷子说道:“稍安勿躁!多大的人了,这点儿事儿都受不住!”常乐父亲说道:“父亲,距离乐Y头上次遭难才过去几个月,眼下这症状,请的几位大夫都说看不了,我,我……”常乐父亲的担忧,其实是在场每一位李家人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