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玫无语道,“陈董拿我寻开心呢?”
陈逢时笑了笑,尝了一口野菜炒蛋,很是满意。
不油腻,有野菜的香气,符合他的口味。
他道,“把薛文龙搞下来,开心了?景申审计部已经把薛文龙的线索移送警方立案了。”
祝玫哦了一声。
陈逢时问,“自己下一步怎么打算?离职还是继续混下去?”
祝玫坦白道,“已经离职了。”
陈逢时很简单道,“那就回来。”
祝玫没吭声。
陈逢时抬眼看了看她,垂眸看向眼前的鸡汤道,“《刚果战争》还没听完。”
祝玫翻开那本书,发现书签还在原来的位置。
她捧着书,开始读了起来。
血腥的故事,在他,居然是配饭的背景音。
这种人说强大也好,说冷酷也罢。
当理性过头的时候,感性在他们眼里就是无用的累赘了。
陈逢时吃完了宵夜,祝玫歇了一会儿,喝了口水。
陈逢时问,“想不想外派出国?去做投资。”
祝玫连连摆手道,“我可是知道自己的,你让我搞商管、销售、运营这些还可以,让我搞金融投资,我没那脑子。”
陈逢时道,“你当年投的项目,保守收益都在12%吧?好几个是翻倍了的,你和我说你没那脑子?”
祝玫知道,他在投资公司没有自己人,那边一直都是三房、四房的天下, 他五叔六叔的地盘。
作为交换,他把六叔弄进了瑞珂商业,获取了进入投资板块的入场券。
但当老太爷真的把投资板块都给他了,他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祝玫问,“陈董打算安排我去哪儿?”
陈逢时说,“中非。”
祝玫道,“不去。”
陈逢时叹了口气道,“年薪100万不要么?”
祝玫道,“去玩可以,去工作就免了,乱七八糟的疫苗就要打一堆。”
陈逢时不说了,也没有勉强她。
祝玫收到了广告公司朋友发来的消息,说可以让祝蓉蓉去实习。
祝玫转发给了祝蓉蓉,陈逢时问,“都离职了,还有什么事那么忙?”
祝玫说,“给表妹找实习的地方。”
陈逢时只是问,“什么学历。”
祝玫道,“双非传媒。”
陈逢时只是嗤笑一声。
瑞珂校招只招全国排名前10学校经管类硕士以上,如果是海归,必须是全球排名前100的院校。
祝蓉蓉这样的,陈逢时当然不放在眼里。
陈逢时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是他爸。
他按灭了。
陈老板威武,连家里大佬的电话都不接了。
陈逢时显然很累,吃完就躺去了沙发上,对她道,“头疼,帮我按一下。”
祝玫道,“陈董,我收费的。”
陈逢时又冷笑一声道,“标个价码,我还省事些。”
祝玫道,“10个亿吧。”
陈逢时在沙发上抬头看向她问,“我看上去很傻吗?”
祝玫啧了一声,走过去,为他按摩放松。
陈逢时拨了免提,去应付他爸。
说的是业务的事情,说完就挂,毫不拖泥带水。
陈逢时挂了电话,给人力总监拨了个电话道,“有个朋友的女儿要来实习,你安排一下,简历一会儿我发给你。”
说完挂了电话,抬头看向祝玫道,“按摩的报酬。”
祝玫说,“我已经给她安排去广告公司了。”
陈逢时只是定定地看她,随后又继续趴回沙发上,不理她了。
祝玫没再说话。
按摩是以前学的,做饭也是以前学的。
这一切都是当年恋爱时候,她心甘情愿为了另一个人而学的。
看着趴在沙发上的陈逢时,她忽然有些恍惚。
有个念头,曾被她无数次地惦念着。
她觉得此生挚爱,可能已经错过了,往后不会再有。
陈逢时感觉到她的分心,问她,“在想什么?”
祝玫回神道,“没什么。”
陈逢时道,“说。”
祝玫说,“只是在想,普通人找工作太难了。211都不值钱了,可是每年双非毕业生那么多,这些人怎么办?”
陈逢时说,“除非证明自己足够强悍,能够适应社会的法则,否则,学生时代的竞争劣势和出生时候的不平等,注定平庸的人无法适应丛林法则。”
这话很犀利残酷,却也是事实,祝玫说了声是。
陈逢时又道,“这和婚姻是一个道理,婚姻就是利益交换。而爱情不一样,生物性决定了冲动是随机的,因为我们尚未掌握基因配对的奥秘。”
祝玫又应了一声。
陈逢时接着问,“所以你能和那个前男友同居,为什么不能跟我谈个恋爱?你刚刚在想他吧?”
陈逢时太敏锐了。
祝玫只能如实道,“做你的情妇太辛苦了。”
陈逢时纠正道,“是情人。虽然我并不认为情妇是贬义词。而且,你敢说你对我没动过感情么?”
不敢。
当然是动心过的,否则谁会这么配合他?
只是不多而已。
不用拿起,也不用放下,这种尺度,哪里不好了?
其实女人都是很傻的,一旦交付一颗心,就会全身心的投入,沦陷其中,期盼获得更多。
不像男人,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逢时说,“我对你不是冲动。”
仿佛是有读心术一般,陈逢时总能回答她未说出口的话。。
“如果是冲动,你不值得我浪费那么多时间,手把手教你,离了职还帮你,我的时间宝贵,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一个对我而言不重要的人身上。”
祝玫深吸了一口气。
不够的。
她没有足够的筹码上桌同他博弈。
她怕输。
一个必输的结局,她看得到。
她为他按揉肩颈。
两个人都不说话。
陈逢时过了会儿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当佣人?”
祝玫没回答。
陈逢时自顾自道,“小时候有一次,看到琼妈给我爸推背,两个人很亲昵的调情。我爸和我妈就从来没有那么亲密过。我爸那时候很爱琼妈,所以偏心我四弟,你是知道的,我当时就想,不爱我妈,为什么要生下我和我哥呢?后来他和琼妈离了婚,又找了现在这个,比我都小了,两个人如果生一个,得比我哥那个儿子小一圈了。”
“我哥过年的时候回来同我和我妈吃了一次饭,他这几年一直在做慈善事业,我本来扔了个基金会给他,可四叔五叔六叔七叔一起反对,我爸也不为我说半句话,最后只能作罢。”
“我哥这次带了个嫂子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和他先前那段联姻里的状态,完全不同。嫂子只是个普通人,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我哥自愿放弃了家族的财产继承权,只是每月家族信托会按照前一年度的物价指数,给他一笔生活费,不多,基层员工的水平,从此以后他就和陈家没有关系了,我其实挺羡慕他。”
祝玫说,“真给你过他那样的生活,你也会觉得无聊。”
陈逢时说是。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安安静静的,陈逢时同她说了会儿闲话。
陈逢时的个性,让他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朋友可以聊这些。
他难得说起了他母亲,“她组建了新的家庭,一直过得很好,我也不忍心去打扰她。我爸那些烂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可我觉得,只要我出现,她又会想起那些不愉快。其实,在她眼里,我也是一笔烂债。”
祝玫听着这话,心里一抽。
她很想贴上他的背,安慰他,可她没有那么做。
同情和感动无助于解决他们这段关系的困境。
他说,“可能因为陈家缺我这样的天选打工人吧。”
陈逢时的话语里带着自嘲,但祝玫笑不出来。
跟了他足足六年。
职场规矩,是他手把手教会她的。
而他不能与人说的心事,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同她倾吐一二。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或许未来,他有了更喜欢的女人,也会一遍遍的诉说。
心上会结痂,时间会让那些伤口愈合。
然后,他继续在他的金钱帝国里,做他孤独的太阳王。
陈逢时说,“今晚睡客房吧,明天一早我就约了人,你陪我,晚上在维尔庭酒店,有一场晚宴,反正你都要离职了,早点找下家,如果真不想回瑞珂,明晚几个商业公司都有人来,你可以看看。”
祝玫应了声,“好。”
祝玫在香薰机里,放了点能够让人舒缓的薰衣草精油。
精油的味道散在鼻尖,散落在空气里,也散落在,无边夜色的寂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