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最青睐权力。
当年他闹着玩一样去投简历,也拿到过offer。
结果被他家大佬们知道了,强烈反对。
其实他真没想过要去,但家里那样不信任他的态度,未免太过激了。
周慧颖问,“珲哥以后打算一直从政?”
叶墨珲扯了扯脸皮笑了笑说,“不啊,我想提前退休。”
周慧颖张了张嘴,又问,“退休以后做什么?”
叶墨珲说,“拿着退休工资躺平。”
周慧颖问,“你的人生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吗?”
叶墨珲说,“可以的话,我想追求一个富婆。”
周慧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说,“没想到你这么——嗯——呃——”
叶墨珲鼓励她说,“没关系,说出来,我就是这么势利,对的,没错。”
周慧颖说,“可是你出生在叶家,你没想过要报效社会吗?”
叶墨珲问,“怎么样报效会?把退休工资省下来捐给希望小学吗?”
这……
周慧颖道,“虽然不是这么说,但,你说富婆,额——我不是。”
叶墨珲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可以努力,不是在投行吗?”
周慧颖说,“虽然是这样,但我并不靠我家里啊。而且,有钱就真的什么都好吗?”
不靠家里?
只是家里帮忙,不告诉她而已。
多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小白兔啊。
应该会有很多男人喜欢这样的小可爱吧?
纯真、善良、有理想。
这么多美好的词汇汇聚在她身上。
可,他不喜欢。
叶墨珲说,“是啊。至少有钱的话,在这家商场,你想买的都能买到。”
两个人沉默。
周慧颖试图说服他,“可是人活着,没有比有钱更重要的事了吗?社会责任,人生理想,自我实现,那些不重要吗?”
叶墨珲说,“重要,但首先得有钱。”
这世界的基本法则,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谁说穷能兼善天下的?拿什么去兼善天下?
周慧颖抚额说,“好吧。”
叶墨珲问,“你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收入都捐给贫困的人吗?”
周慧颖说,“额,全部的话,或许不能,但一部分,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叶墨珲说,“那是因为你有富余。”
周慧颖张了张嘴说,“也不是,心意才最重要吧?”
叶墨珲只是说,“抱歉,我觉得心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钱可以,所以我是个俗人。”
周慧颖说,“这个世界到处在打仗,我爸说,如果我们这样的家庭都不去承担社会责任,不为这个国家牺牲奉献,那么谁为这个国家牺牲奉献呢?所以我希望做点有意义的事,等我走红了,我要成立一个社会组织,去尽可能帮助需要我帮助的人。”
叶墨珲点了点头。
周慧颖问,“你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叶墨珲却说,“没有,我救不了任何人,人各有命,我能做的只是尊重。”
周慧颖挠了挠头问,“那你刚刚点头了?”
叶墨珲说,“习惯。”
周慧颖想笑,又觉得叶墨珲好丧。
哭笑不得间,她说,“珲哥,你,嗯,好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墨珲推了推她面前的橙汁道,“那你喝一点。”
两个人实在聊不下去,终于一起结束了今晚这场失败的相亲。
临别,周慧颖问,“珲哥,下周有一个珠宝展,你来看吗?”
叶墨珲看了看手机说,“抱歉,下周我在出差。”
周慧颖道,“好吧,那下次。”
叶墨珲点头说,“好的。”
下次的意思就是,没有下次。
叶墨珲在展会活动开始前一天抵达沽城,几个在沽的朋友得知,便约了一起吃饭。
席间聊的都是国事,散了饭局出来,同他关系最好的置业集团副总殷赉送了他回来。
二人在酒店大堂外,又抽了会儿烟,聊聊天。
殷赉的太爷爷是烈士,爷爷是高材生,后来成为了院士。
他父亲也很厉害,原先官当的也不小,后来到了国企当了总经理,之后升任董事长,该公司的主营业务很广,大多是国际贸易。
殷赉国外留学归国,毕业后就进了置业集团,一路升迁,如今已是二级公司的副总级别了。他这次也是来参加展会的,住在另一家酒店,恰好妻儿放假,还未开学,就当来度假。
像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从家里得到最多的资源,就是能够互相帮衬一把的关系。
殷赉给了叶墨珲一支烟,自己点了火,问,“听说你爷爷的得意门生出事了?”
叶墨珲眯着眼,借了火,点了烟,抽了一口,点了点头。
殷赉同他知根知底,便问,“对你们家有影响么?”
叶墨珲笑了笑道,“未必不是冲着来的,但会出事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干净。我爷爷一直说看人是最难的一件事,反正各方因素叠加吧。”
殷赉抽了口烟,嘶了一声道,“也是,人是会变的。”
叶墨珲“嗯”了一声说,“那家伙自己玩太花了,但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殷赉道,“你在这节骨眼上跟盂兰离了婚,外面的话就有些难听了。”
叶墨珲问,“怎么难听了?”
殷赉道,“外面都以说你们家不行了,你大伯不是去人大了么?所以孟家看不上你们家了,就让盂兰离婚的。”
叶墨珲嗤笑了一声道,“猜都猜得到。”
这种流言真是毫无根据,反正一有风吹草动,外面自然会冒出来一些毫无根据的传闻。
他虽然同盂兰离了婚,但同孟家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往来,从女婿变回了侄子,如此而已。
殷赉自然是不信这套,而是问他,“你自己怎么打算?其实婚姻不光是对女人重要,对男人也一样重要。”
殷赉先前也曾有一段短暂的婚史,如今再婚,找到了对的人,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叶墨珲笑了笑道,“羡慕你啊,但我跟盂兰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殷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以为你们想培养感情是真的。”
叶墨珲笑道,“你觉得可能吗?感情这玩意儿能培养的出来?”
殷赉啧了一声道,“是啊,有时候喜欢的女人,打一眼看过去,就上头了。”
叶墨珲嗯了一声道,“林修敬今年晋升了少校,和盂兰又遇见了,我这替身,当然得让位了。”
殷赉道,“也是,女人都是实心眼,爱一个人就一头热的扎进去,要回头挺难的。不过我跟你说,这婚姻啊都是命,要不要给你推个算命大师算算?嘿,你别说,真的灵。”
叶墨珲掐了烟道,“我谢谢你啊。”
有三个人在酒店门前下了车,叶墨珲看了过去,有些出神。
殷赉问他怎么。
叶墨珲摇了摇头说,“没事,看错了。”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殷赉妻子来电,爱的门禁即将关闭,他得赶回下榻的酒店。
叶墨珲看着他上车,抬手同他道别,其实,两个人明天还要见面。
站在荒凉的初春景致里,叶墨珲呵了一口白汽。
他其实挺羡慕孟盂兰。
敢于追求真爱,管别人怎么看呢?
求仁得仁,这人生就算没有白来一遭。
追求名利也好,追求情爱也好,只要是想要的就去争取,若总是瞻前顾后,既要痛快,又要名声,为那些无谓的事情所牵绊,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孤月,今天好像是正月十五。
不知梅儿今天有没有吃汤圆?
他笑了笑想,其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人了,那段记忆很美好,那个人在记忆里很温暖,他很清楚他们没有未来。
如今只是比陌生人略微多一些的关系,仅此而已。
光阴不复,流水落花。
倒是不曾想,会再次见到她。
祝玫。
小时候他俩真是不对盘。
但是今日一见,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小时候不觉得多好看,但是越成熟越有魅力。
祝玫就是那样的女人。
不过那个性,估计没什么改变。
他方才不过是看她一眼,就换来她恶狠狠的一瞪。
若是他要同她说点什么,她估计要拳脚伺候了。
初中那会儿,他在她外婆家寄住过一个月。
那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然而却是她们村里最泼辣俊俏的一个。
能下水,能上树,会抓老鼠,能战大鹅,战斗力爆表。
而他是被她嘲笑的那个,她对他的偏见,真是好没来由。
高中她早恋,跟黄家那个女婿在繁都逛夜市,一条短短的夜市街,从街头亲到街尾,他坐在烧烤摊上,和大学同学当了见证者。
工作之后,他去海城见一个师兄,不知被谁在车上放了一瓶营养快线。
她以为他是来撩妹的,也可能是搞错了前后车,拉着她的失足朋友,拧开了那瓶营养快线,泼了他一车,害他莫名其妙损失了40块钱的洗车费。
后来她跟着曹教授做商贸部的课题。
当时他还在业务处室,又遇到了她。
可只是开了个题,他就被派去驻外了。
如今再见面,她更成熟了,明艳动人。
他在她的人生里,一直扮演着一个路人的角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心她。
可能是因为青春时候下乡生活的不愉快经历吧。
但若说讨厌她,却也并不是。
反正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尤其是当他得知,她和那个男人分手的时候,他居然有些同情她。
她和那男人一看就很相爱,谁知道学生时代的爱情,居然会那么脆弱。
物伤其类。
或许是因为,他在她的爱情悲剧里照见了自己。
想到这里,叶墨珲忽然叹了口气,将手插在口袋里,上楼去了。
他不由得想,明天早餐,他们能在酒店的餐厅相遇吗?
这念头真是古怪,他嘲笑自己,大概是单身太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