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弦得知了全部的真相,也明白了江顺时不时地自我矛盾和敌视他的原因。
可他却沉默了。
他只能一边握住江顺的肩膀,试图安慰,一边因为自身的思考和自责而不自觉地扣紧了指头。
江顺已经醉了,越讲就越有些混沌,后面变成了无意义的重复。他只感觉刚刚喝下去的劣质散酒在胃里火辣辣地痛,难受的厉害。之前说到父亲为自己舍下脸皮去求人时落下的几滴泪现在已经干涸,他目光有些呆滞地靠着陶弦,肩上大力捏着的手掌带来的疼痛却让他此时离奇地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就像父亲还在一样。
陶弦的自责主要是怪自己不够细致,太自以为是,殊不知在他眼中的一个有些叛逆的“孩子”其实背负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责任。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因为侯府而自责。事实上,陶弦从未忘记自己真正是谁,听到这件事,也只是对侯府的印象又减了三分。
最后,江顺被陶弦拖着回到了房间。
陶弦将他安置在床上,自己却毫无困意,索性就不睡了,独自站在小院里发呆。
至于他们是怎么从房顶下来的,此时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其实连陶弦自己都急于弄明白。
自从几天前醒来之后,他觉得自己一切没变,又觉得一切都变了。
就像一个天生的瘸子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正常人,可他既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臆想,也不知道正常人如何走路。放眼四周,周围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瘸子,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一丝帮助和提醒。那除了继续瘸着,他又能做什么呢?
但直到刚才他终于第一次成功地“走了起来”。难以描述那种感觉,当他意识到自己该把江顺和自己送下去休息,而不是不负责任地让一个醉汉在房顶上吹冷风时,这种急迫的需求让江顺产生了一种冲动和直觉。
跳下去吧,就像走路一样简单,不会有事。
体内涌上了一股清气,那清气就和他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呼吸”的东西一样,此刻却托举着两个人飘了起来。
极轻的力度,仿佛一种错觉,随时都会掉下去,可却如臂指使,本能地让陶弦安心。
陶弦一边回忆着刚才的那种感觉一边在小院中踮脚尝试,甚至还尝试着从桌子上跳下去,可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陶弦也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当一个做了一辈子瘸子的人确信自己身体已经康复的时候,让他再等几天再正常行走又如何呢?感受着如今顺畅的呼吸,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让他很满意很满意了。
或许大夫觉得陶弦现在没有了“肺”,但是陶弦却觉得现在他才是第一次拥有了健全的肺。
突然想起了前段日子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大夫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陶弦笑了起来,心里有些幼稚地想着,若真如此,大罗神仙,也不见得如我陶弦嘛。
正这么洋洋得意地想着,陶弦忽然直觉一阵报警,敏锐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地方空无一人,但此时在陶弦的眼中却有一种扭曲错位的感觉。
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轻喝道:“来者何人?”
来人被吓了一跳,才刚到就被发现,也让他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他此来是为感谢,运气好还想结识一下这位仙长,可不是来结仇的,赶紧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