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远之后,李童这才掏出镊子,然后开始对着灯光拔刺儿。
“哎呀,疼死我了。好久不上车,都开始扎手了。早知道不装逼了。”
……
吴诚对着赵易道:“没事,注意点就行。”
“上车前先在脑子里想想上车的动作,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缠上去;还有就是失败了,没缠上去,没缠上去就要赶紧抓住丝束,稳定下来,继续往下拉拽,等待第二次上车。”
“拉的时候也是有技巧的,看清了再抓。丝束上面有玻璃头,所以不要直接在丝束边缘来回滑动,而是要远离丝束,然后再轻轻抓住。来回滑动是最容易直接扎手的。”
“还有,有时候丝束上面有红色的玻璃,也不要抓,戴着手套也烫手,就抓白色和黑色的地方,白色是涂了浸润剂的,不扎手,发黑的地方温度低,水多。”
“上车和卸筒是一样的,熟能生巧,尝试多了就啥都会了。”
按照吴诚所说,拉丝作业非常稳定,一个班只需要上几把车就行了,也就是说自己基本上没有练习的机会。
继续卸筒,同时不断在心里回忆上车的步骤。
终于快要下班的时候赵易等到了一次上车的机会。
赵易站在机位前,双手戴着手套,严阵以待,吴诚站在一边,同样戴着手套,随时准备接手。
赵易先是按下换筒按钮,然后冲洗机位,引丝工给出信号,赵易抓住丝束,匀速往下拉拽。
吴诚站在一旁,提醒道:“先在脑子里想一想上车的动作,想一想没缠上去怎么办?”
赵易觉得吴诚比自己都紧张。
突然上面传来了敲击隔板的声音,赵易脑子一懵,瞬间忘了上车的步骤。
“按启动。”吴诚提醒道。
赵易赶紧如实照做,机头立刻开始旋转起来,赵易急忙双手交替,往机头上面缠,结果手撞到推丝杆上。
丝束一松,算是上车失败了。
“继续拉往下拉。”
赵易本来已经松开的手立刻抓住丝束,继续往下拉拽。
“别怕,手没碰到机头,手往推丝杆那里放,然后再往机头上面缠,多缠两圈。”
上面又传来上车的声音,赵易再次尝试,这一次,总算是缠上去了。
“往后拽往后拽。”
赵易往后拽,结果手里的丝束在空中不断转圈,像是舞动的跳绳,划出残影,同时丝束不断缠绕变紧,如同麻花一样,最终断裂。
断裂瞬间,丝束回弹,撞到槽筒和S板上,变成到处飞舞的毛丝,发出“当当”的声响。
持续了一两秒钟,毛丝逐渐落地,吴诚拿水管冲了冲机位。
吴诚回过头看着赵易:“这就算成功了。”
赵易脸上带着喜悦。
“会熟精绝化,你才刚“学会”,接下来是“熟练”,还有精通绝技和化用,你还要继续练,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卷取工。”
赵易点点头,感觉干活都有劲儿了。
……
不多时交班,下班洗澡。
赵易哼着小曲儿洗着头,旁边传来声音。
“挺高兴啊。有啥好事?”
循声看去,发现是同班的新工王讯。
“没啥。”赵易随口一说。
“还没啥,嘴角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王讯搓洗两条胳膊。
“哪那么夸张。”
“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了,是不是因为会上车了,高兴的不行?我给你说,学那么快没有用,咱们是实习期,工资就那么多,多干工资也不高,还不如少干一点,轻松。每天学一点,不至于太累。”
“真要转正了,你就没有轻松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不干都不行,机位催着你必须干,不仅要干,还要赶紧干,要干好,不能有质量问题。到时候你就知道痛苦了。”
王迅是个以前工作过的人,有工作的经验,给刚刚毕业的赵易说起了工作的情况。
“实习期拿实习的工资,却干转正的活儿,干的越多不是越亏吗?”
赵易一想也是,但又想到吴诚说的熟能生巧,于是道:“我师傅说,早干早适应,干的越多越熟练。”
王迅闻言,诧异一声:“呀,你师傅境界高啊,用这种话哄着你呢,让我猜猜是不是从来不催你干活,出了事也是自己扛着,不会责怪你?于是你就觉得挺愧疚的,想要多干点,算是弥补你师傅?”
赵易想到了混纱的事,吴诚还真没责怪自己,而且还真和自己心里想的一样,于是点头。
王迅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还是你师傅境界高啊,把你拿捏的死死的。你师傅说越干越熟练,熟能生巧;让你心生愧疚也是一样,最终目的都是让你心甘情愿的给他干。”
一语惊梦,赵易突然明白了,但又有些不确定:“不至于吧。”
“出门在外,多长点心。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不会天上掉馅饼。”
赵易觉得对方想的太黑暗了,完全把一个人想坏了。
“你别觉得我把别人想的太坏,这卷取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巴不得我们都辞职,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挣高工资。你想一下,机位就那么多,如果我们都叮机位,他们就要休班,休班工资就低,他们会怎么想。”
赵易不觉得休班怎么样,倒是觉得自己实习期工资固定,多干活也不多给工资,也不如轻松一点好。
于是心中暗暗记下,心想以后要偷点懒。
……
又是一天,正常上班,赵易决定今天就只上车了。
找个凉快的地方,然后一站,寻找机会,一发现需要上车,赵易就果断戴着手套过去拉住丝束。
吴诚站在边上戴着手套,防止出现意外,随时准备接手。
赵易一边想上车的动作,一边匀速拉拽丝束,等到一敲隔板,赵易就抬头寻找启动按钮,然后启动,同时左右倒手,往机头上缠,但就在马上缠上去的时候,意外突现。
丝束原本已经来到机头前,往上缠绕即可,但偏偏只有一半缠了上去,另一半被卡在外面。
此时机头已经高速旋转起来,于是出现了丝束一半在机头上,一半在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丝束一动不动,机头上的丝束已经跟随着机器高速旋转起来。
赵易心里一慌,就要按照吴诚说的,抓住丝束继续拉拽,却听到吴诚大声道“松手松手。”
赵易正要松手,就感觉上面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同时还有一股微热的气流出现在头顶。
刚一抬头,就见旁边反光的银白色隔板上倒映着一团红光。
赵易急忙松手,同时身体退后。
松手的瞬间,一团红色的玻璃团就缠在了机头上,这还没完,接着又是一团红色玻璃被机头拉拽下来。
过程不超过一秒钟,可谓千钧一发。
赵易幸亏松手,否则玻璃团砸在手上,即便隔着手套也要被烫一下,甚至会被玻璃头直接扎穿手套,伤及右手。
在赵易后退瞬间,吴诚就靠了过来,速度很快,伸出左手按住停止按钮,将机头停了下来。
随即拉丝机上传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漏板上的玻璃头掉在拉丝机上了。
“怎么回事,会不会上车?新工别他妈上了!”这是引丝工喊的声音,显然因为赵易没上好,所以生气了。
“喊啥喊!”吴诚底气十足,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仿佛没缠上去并不是自己的错一样。
“好好上。”上面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吴诚对着赵易说道:“别怕,没事,别怂。该上就上,不学能会?是不是?”
虽然这样说,但吴诚还是自己把这把车上了。
“先卸筒。”吴诚摘下手套,挂在机位旁边。
赵易赶紧卸筒。
卸完筒没事之后,吴诚才给赵易说道:“像刚才这种情况就赶紧停车,停车之后再抓住丝束慢慢往下拉,不能直接抓丝束,你也看到了,火疙瘩直接往下缠,伤到自己就亏了,还没挣钱先赔钱治病是不是。”
“记住安全第一,哪怕就松手呢,也不能伤到自己。”吴诚再三告诫。
吴诚将缠在机头上的火疙瘩用卷取刀挑开,然后扔进地下室。
火疙瘩缠下来时温度极高,但很快就冷却变硬,成为带着裂痕的透明玻璃。
冲洗机位确保没有玻璃头影响质量,吴诚将旁边机头上的、只有四五厘米高的纱团卸下来,挂在纱车上,开始扒皮。
“知道怎么扒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