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走了月余,夏安换了灰布短打,日日的缠了娘,在院子里修习缠剑剑招。
咳,其实,便也算不上是她缠着娘。女孩儿是天生的急性儿,玩心又重,有时夜里孤单,她胡思乱想着,想着爹爹回来,自己便能耍上几招给他看,自己若不练,爹爹一生气,怕是回了边关再也不肯见她。她会暗暗定下心思:“明儿个,我定早早的起来练功!对!”晚上这就跟娘说定了。只等太阳打东边儿挂起来,娘在院子里催她的时候,夏安便会在榻上轱辘着,将薄被一圈圈的束在身上,打滚儿耍赖的不肯起,只等娘进了屋,一巴掌扇在屁股上,她才揉着眼睛,骂着自己蠢,磨磨蹭蹭的从榻上蹭起来。
“练功?练个屁!”
其实夏安是更想练枪的,缠剑黏滑,要领太多,使起力来七弯八绕得,让她觉得不痛快。有时被院儿里的半大石块儿拌了脚,她只在脑里想着,若是举了大枪刺过去,一枪给这破石头戳得稀碎,那该得有多快意!只是大枪凶猛,枪杆子却沉,便是爹爹平时用来练招的白蜡杆子,就沉到八岁的夏安双手握不住,胳膊直发酸,这没法练。拿着娘给她的软剑,她发狠的朝着石块儿一扎,剑尖崩弹回来,“呲儿”的一声,直给她玉藕似的胳膊上留了道红痕。
沈剑仪瞧得直蹙秀眉,心里想着,自己八岁那会儿,好像没这么笨的。
女儿只伏在膝上嘤嘤的啜泣,她提了药在手上,轻抚着给女儿上药,嘴里却是长出一口气:“石头坚硬,你却偏要跟它置甚么气。”
夏安没啥好反驳的,只瘪着嘴儿。
“枪剑之道,本是无甚分别的,招式固然重要,却同是以兵器杀伤对手,练的是出招的人,若是自身根基浅薄,技法再精妙,临阵对敌也是凶多吉少。”沈剑仪怕女儿失了兴趣,只放轻了声音:“你之前练得少些,若想用枪,还得夯实自身,筋骨强健些,才提的起枪杆来。”
她缓步的走到院中,长剑随手劈划,在青石砖上划出道道白印,步伐转动间,沈剑仪擎起长剑,沿着脚下的印子将剑招使将出来,剑尖点在石块底下,只一挽一挑,那足钧重的石块,竟被托上了剑身。她眼中泛出柔光:“这招,剑出无锋,辨得是对手虚实。”剑身划点之间,石块飞速的下落,在那便要落地的前一瞬,沈剑仪力透掌心,一剑荡向石身上,有碎屑簇簇落下的位置。
石块轰的炸成两节,崩飞出去。夏安“噢”的圆了小嘴儿,眼角还挂着泪珠儿,兴奋得直拍手。
沈剑仪收了剑,坐回女儿身边,牵起女儿的手,对着她语重心长的:“你莫要想着一招便要胜了人家,若是石块坚硬,便找找它身上的缝儿,瞧得哪里是虚,哪里是实,要进杀招,便要存了七八分的把握。”
夏安只“唔嗯”的应着,沈剑仪只揉揉女儿的小脑瓜,女孩抬起头来。
“娘,安儿饿了,许得吃些糕,才能强健筋骨......”
她一巴掌扇在女儿屁股上:“练得不好,屁股打烂,教你吃进去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