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颜坐在一个横椅上,择一把古瑟,调了调音。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她如何奏唱。她轻捋袖口,露出纤纤如玉的妙手和一小截细嫩的下臂,双手柔柔地跃起,在古瑟上来回抚动,音乐娓娓道来,悦耳动听。接着,她张开涂着大红色唇脂的樱唇,用婉转甜美的声音唱出《枉红颜》。
《枉红颜》是孟轩脍炙人口的诗作,郗颜即兴给诗句配上调,乍一听幽怨迷离,如窗下妇人的呢喃碎语;细细一听抑扬有致,像温柔的雨露抚慰着人的心灵;突然旋律急转直下,有如暗礁激流,表达出每个人心里的不平;再一听流畅舒缓,仿佛柳暗花明,高山流水,让人神清气爽。
大家在郗颜的音乐里如痴如醉。
这时,大厅门口走进一批客人,陈妈秦姐连忙迎了上去。
“李公子,陈公子,赵公子,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是?”
“这是国相长子褚亦,去年的文试状元,你可要挑几个出色的姑娘,好生伺候他。”陈公子说。
郗颜听到褚亦二字花容失色,手指抽搐,勾断了一根弦,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
“原来是褚公子啊,久仰大名,今日一来,我们这里蓬荜生辉。”陈妈像得了宝贝似的。郗颜抬头一看,那个公子,不就是自己以命相救的褚亦么?!
他依然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束着银色发冠,穿着蓝色官袍,戴着珍奇玉佩,一如她为他挡剑倒下时朦胧的视线中最后看到他的样子,那么动人,又那么伤人。
郗颜的眼眶湿润了,但在眼泪快要流下的时候,她硬起心肠,转身沉着地对兰儿说:“换一把古瑟过来。”眼泪已经憋了回去,她是郗颜,是仙乐楼的清倌,不再是褚亦的书童,现在她和褚亦没有半点关系,有什么好流泪的呢。
褚亦和众公子走到酒桌旁边坐下,陈公子看着神态不自然的褚亦说:“褚兄,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来,但不要紧张嘛,就是陪我们兄弟几个喝喝酒。”
褚亦看着邻桌醉醺醺的客人和衣衫不整的姑娘,心里不是滋味,想尽快离开。他转头看到了大厅中央,调着一把古瑟的郗颜。为何这个女子和郗曼相貌神态如此相似?
褚亦一下子站起来,问陈妈:“那位调瑟的姑娘是谁?”
郗颜听到褚亦的话,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调瑟。
“褚公子,这位姑娘叫郗颜,是仙乐楼刚出道的清倌,一天多的工夫就成了这里最受关注的美人,她歌舞鼓瑟,琴棋书画,饮酒作诗样样精通……”
陈公子眯着眼睛看着郗颜,说道:“姑娘长得真漂亮。褚兄,你眼光不错嘛。”
褚亦不理会陈公子的调笑,说道:“郗颜姑娘和我一个故人外貌非常相似,因而动恻隐之心。”
陈公子拿出一些银两,说:“陈妈,让那位姑娘别弹了,过来喝酒。”
“是。”陈妈媚笑着。郗颜按捺内心的激动和紧张,站起身来,纤纤细步走到褚亦这里的酒桌,褚亦目不转睛地看着郗颜,她那颔首低眉楚楚动人的样子,多像郗曼啊,恰好她也是一身白衣,多像郗曼每天穿的书童装。
郗颜知道褚亦在看她,她却不看褚亦,给众公子行礼,然后坐下。陈公子和李公子一边喝酒一边调戏郗颜,褚亦在一旁闷闷不乐,忍不住说:“郗姑娘,听说你多才多艺,又懂诗书,为何要在这里……”
众人听到褚亦说这样的话,感到尴尬,郗颜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