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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稻花香

酒香不怕巷子深,酒是一个好东西,很多人爱。我也是对酒有一种感情。

我生活在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僻静的小山村,那里森林茂密,草木繁茂。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两亩良田,人们以水稻为生。

父辈那一代,十分勤劳。每家每户人口多的基本上会种上一旦田,雨水充沛的年成相当于能收获100担稻谷。我们那里地势不平,都是梯田,收这么多稻子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体力工作。

1992年到2008年间,我也不过咿呀坠地到十来岁,我亲眼目睹了我们父辈的艰辛。

我孩童般稚嫩的声音问妈妈:“一年种100担稻谷根本吃不完啊?为什么要种这么多?”

妈妈说:“可以拿部分去卖呀,另一部分到了来年变成陈年的稻子了拿来酿酒。多种点,做庄稼的都是靠天吃饭,万一来年是旱年收成不好,身上有余粮,来年不慌呀。”

陈年的稻子拿来酿酒!

每当夏天的雨季,村里又到了家家酿酒的日子。其实村里酿酒并没有挑特定的日子,只是我们村里的人,家家喜喝酒,容易做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和姐姐放学回家,还没到家,穿过小路总会看到田埂边的人家烟囱会冒着青烟飘来酒香。有的人挑着水从水井边吃力的台阶往上走,有的人蹲在敞篷的院子外面捣碎着酒曲,从小馒头大小垂成粉末状,很有耐心。很精致,风一吹,粉末状酒曲就会移开几步。

有的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酿酒的灶台前面,往里猛的加柴火,熊熊的大火燃烧着,火焰直喷锅底。另外半边竹子搭的管道接了好几根长长的竹管直通水沟,那长竹管还冒着热气。水从这里滴滴答答的流出,一边则是不停的用葫芦瓢舀水,或者干脆直接倒半桶水到灶台顶部的木盆子里。也没搞懂是什么原理,反正听大人说,最顶端木盆子的水煮干了,稻子就会糊。酒香味就会掺着糊味不好入口。另一端一跟纤细的水管直接一个80厘米高的坛子里,管子仿佛是秘密引流注入的,上面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毛巾,防止化入水滴的蒸汽散发。上面还是有些许的热气往外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不知不觉一路观看,我走到了家门口。爸爸肩上搭着一条汗巾,他一只脚登上台阶,另一只脚准备向前跨步,他又稍作停顿了一下,他拿起汗巾,擦了擦豆大的汗珠。夏季,挑水是繁重又累人的活。我看到爸爸背上也有汗珠,应该忙活了一天呢。

我喊着:“伊!”(伊是我们那里对妈妈的称呼)

妈妈看到我回来了,开心的朝我摆摆手:“心肝,过来尝口酒。”

我放下书包,飞快的朝妈妈奔去。

妈妈拿了个小杯子接了一杯,我接过杯子,泯了一口冒热气的酒,我哈了哈气道:“好辣。”酒还烫烫的,我的脸蛋泛起一点红晕。

妈妈问我:“味道怎样?”

我露出小舌头用小手扇着风答到:“很香,好辣。”

妈妈把剩的小杯酒一口喝完,妈妈泯了下嘴巴说:“好酒。”

我们村就是这样每家每户都有自己酿酒的工具和配方。有些人家的酒曲下的重,味道更烈,我家的酒曲是根据外公教的秘方配置,做的比较清淡,进口比较柔和香醇。

酒除了用水稻做我们这边还有用高梁和苦荞做的。不同的粮食酿出来的酒味道的清香不一样。酒的制造大概用的就是蒸馏发酵的原理。但是,至今我也没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由。我觉得很神奇。

从蒸熟水稻到铺开晾冷,再到放酒曲粉搅拌均匀,盖住发酵放大缸里继续发酵,直到溢出酒香。大概时长也有1到3个月的样子。

大人们做事就是有匠人精神。每一道工艺尽管繁琐,但是做的很仔细,就像春天稻谷发芽移摘秋收。

我们村在大山脚下,地势跌宕起伏,全部是梯田,只能靠人工播种秋收。

稻谷是很矫情的,它出了乳白色的麦芽小嘴之后,它只能在干净松软的土里长势才喜人。播种的田都得经过仔细的打理。

大人们春天赶着牛犁完田,再用四方型尖刀般的犁耙(一种上面是木板下面是一排铁做的尖刀)打理一遍。用绳和木搭子套在牛背上,人可以站在木板的上边。左手拉着疆绳,右手拿着细竹枝,指导牛作业,牛根据人的指挥前进,站在犁筢上面的人也能被拉动。犁筢背面的尖刀可以把有过雨水的稻田再翻新一遍,这样土质更干净,土更松软,好像再一次清理垃圾。

这个过程牛和人一样辛苦。我小时候经常在田埂边看着爸爸劳作。

爸爸矫健的身姿,左手拉住疆绳,右手拿着细长的小竹枝,人站在木板上,动动左手的缰绳指导牛儿转圈,挥挥右手上的小竹枝拍拍牛屁股,提醒它听话。

牛好像模拟过一般,真的会围着稻田转圈圈,一上午就能把一大块田清理一遍。牛在稻田里拉着犁筢,爸爸站在犁筢正面的木板上吆喝指导着,转了几圈后,竟然看到他们娴熟的在稻田上驰骋。爸爸这个姿势也是相当酷的,做熟练后牛仿佛也像脱缰的野马,体验它田间劳作的自由和快乐。

后来,我问妈妈牛为什么能听人使唤,妈妈说小牛长大能干活的时候,就会给牛装上牛鼻子,套住疆绳。如果是犁地或者这样的翻新稻田,都会给牛套上相对应的工具,人引导着走上两遍就会了。种地的牛仿佛有遗传似的,带上两个来回就会了,时间长了连平衡稳定性都保持得很好。

把稻谷种下去之后,稻秧青翠的成片的长出来。大概清明谷雨时节种下,过一个月左右能长成。大人们会把头年冬天拣回来的大竹笋的壳用大的生锈了的铁钉,顺着竹壳的纹路划成一条条长细差不多大小的细丝,像一根根剪断的绳子,然后扎成一捆一捆的,放在水里泡一晚上。

这些竹叶壳都是从演变成竹子的竹笋上拨落下来的,很结实。听说,有些人家会把它用清水浸泡煮开,这样用起来会更结实。至于这样的动作,我已然不记得。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不太记得这些细枝末节,或许妈妈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还没放学,再或者妈妈很少有这样的操作。

我大概只记得她每次去林子里做事时,偶尔从竹子上扒些竹壳回来晒。这样累积很多,再用钉子扎成细条成捆的保存好,等插秧的季节扔在木桶或者盆子里浸泡。插秧的季节雨水也是下个不停的,我们利用的大多是屋檐下积累的雨水用来浸泡竹壳。

有一次,下秧的季节。我看到爸爸矫健的身影。他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拿着细竹枝条,左手拉着绳子,右手赶着牛儿,站在犁筢上,他用一下午或一早上的功夫清理好一块又一块的稻田。

黄昏时分,他用锄头挖出排水的两道沟壑,这样能保持上下游的梯田有衔接口。雨水太多时,及时打开缺口,上流注入的水顺势蔓延到下游排到沟里,防止秧苗淹死。也能在旱季利用这沟壑接入水管引流到田里。

爸爸挖的田埂总是干净整齐,清理过的稻田水质沉淀后也是清晰可见。成堆的肥胖的田螺也浮出水面。

有些小伙伴会趁着没下秧的时候拣一些田螺回去。运气好的年份,甚至能在一会功夫拣上几蛇皮袋或者几篓筐。泥螺不好洗,我们那里都用水煮开后,用针挑出里面的肉,再用面粉和盐使劲搓揉。这样能洗得很干净。按妈妈的说法是,可能里面有蚂蝗,煮开扔挑出螺肉扔掉壳,再多次清洗后清炒会干净很多。

有一次,妈妈不在家,我放了菜籽油翻炒的,没想到螺肉泛起了好多白色泡沫,然后也有比较重菜油气味。后来,妈妈告诉我,炒螺肉不能用菜籽油,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什么道理。类似狗肉不能和绿豆一起煮着吃,蛇肉不能在家里煮着吃,只能在外面临时起灶架锅。

我们家里不吃这些奇怪的肉,所以类似的情况并没有在我家发生过。但是妈妈还是会嘱咐我,至于其中原由总是一传十,十传百的,然后就成了一种习惯。

我曾经亲眼目睹邻居家花50块钱从别人那里买了一条扁担长的蛇,在屋外架锅剥皮剁成块状煮着吃。那是满满一大锅,直接放在清水里煮,然后加了点盐和姜。至于还加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对于蛇,我看到难免害怕。

我看到邻居伯伯熟练的将一条完成的蛇皮褪去。剥了皮后的蛇像带鱼一样洁白的被挂在屋外的树峭上,邻居伯伯将它的苦胆掏出生吞。砍了7寸再切成块状,放入屋外架起的大锅中,煮沸的汤冒起白烟。那是夏天阳光明媚的一天,一锅炖蛇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小村。

邻居喊了几个人去一起分享美味。我去水沟洗菜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们说给我尝一块。我吓得两腿瘫软,连连拒绝:“不,不,不用了,谢谢。”

对于这一类新鲜的事物我从来没有冒险的意识。对于这些新鲜的食物我也无福消受。村里还有吃老鼠肉的,他们用捕兽夹子在山上捕捉兔子,往往兔子没有捉到,但是能夹到两只大老鼠,胖胖的,有两斤左右。等放夹子的收了网,这肥大的老鼠也被带了回来。起先他会问有没有人要买,见是山老鼠,买的人比较少,索性就自己吃。

从里到外剥皮去头,山老鼠的肉偏红,砍掉爪子,留下青蛙腿搬大小的四肢。带回家应该是炒辣椒红烧着吃了。听说味道很鲜美。

还有一次夏天的时候,堂哥就是捉了好多青蛙。

那时候才几岁,那年代缺衣少食,偶尔弄点野味吃也正常。他们把整只青蛙处理干净后,应该是用辣椒大蒜姜葱清炒的,香味很快蔓延开。

堂嫂和堂哥那时候还是幸福的一家,她笑嘻嘻的喊我:“吃青蛙不吃?”说着递给我一个青蛙腿,我看着还是绿色的有肌肉弹性的小腿,那辣香味入侵了我的味蕾,我咽了咽口水,连连拒绝。

不一定是害怕,也许是不好意思吃别人的东西。但是现在长大了牛蛙也从来不吃,也许是味蕾不对,也许是心里阴影。总之每当听到甲鱼牛蛙蛇我都不敢动筷子。

说到甲鱼,我倒是吃过一只乌龟,那是很小的时候了,爸爸在田里回来,他乐呵呵的喊我过来,他说:“心肝,你看我带回了什么?”说着他举起用一个圆鼓鼓装了水的袖套,袖套两边用千麻(牛吃的一种草,可以长得比人长几倍,容易割手)扎着。我好奇的接过,然后用剪刀剪断千麻。一只小乌龟露出脑袋,我很是开心。

我拿来盆,放几个石头倒少许水,给乌龟喂米饭。乌龟在家养了几个月,消瘦了许多。最终我们决定红烧吃掉,那一次龟肉很肥美,没多少肉,说白了就只是吃龟背的壳了。

不知是对乌龟的不舍还是难以忘却它鲜美的肉质。总觉得那只瘦小的乌龟是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龟肉。但实际上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吃龟肉。现在虽然忘了味道,但是记忆很美。龟壳一直留着,后来家里翻新几次,来回挪动家具,不知放哪里去了。

后来总听到村里人捉到甲鱼这些,偶尔两只大的乌龟,而我却在远方游学,鲜少看见。

插秧的季节,大人们很团结,会提早一周商量每家插几亩秧田。一家出几个劳动力,谁家先来。一般会根据每家秧苗的大小来,也有的会抓阄,后面有的也会根据每家人份量多少。比如有些人家只有两口子在家,就只种几斗秧田,一天或者一天半就能忙完,有些人家一旦田的会插个一周秧苗。他们反正交叉着排班。有些人家提前就忙完了,别人只帮忙出半日工,他也只需还半日工。

反正种得多的人家到后面,秧苗一周就长得特别高,不像开始的细瘦的秧苗,这种长大的秧苗再努力努力就能结出稻子了。

赶在雨季多种点,后面也有半边田的秧苗插不完了的,实在没有这么多良田可以种,就索性让它在田里长大开花结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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