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宝玉适时的几滴眼泪流了出来。
老者见之也甚是感慨,信了宝玉。在收割庄稼的男女老少也围了过来。宝玉想,这算是回到人间了,眼里又多了泪水,鼻涕也流了出来:“老人家,近两个月没见到这么多人啦。小生都以为自己不在人世间了。小生开心哪。”雪华、雪馨、雪梅,按宝玉交待过的‘装’,眼泪鼻涕统统流了出来,验证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故事一直是假,流露的全是真情实感。
宝玉观察下现场的人,停下哭泣:“老人家,李家村没人了。这田地里的庄稼,能收就收吧。你们不收,老天就收走了。莫辜负了老天的好意。”
庄稼人听闻少年的道理,脸上没有了不安,全都和气起来,拿出饭食宝玉兄妹们分享。六兄妹没有拒绝,只是,这些饭食着实难吃了些,宝玉一个眼神注视,妹妹们要么不吃,吃进去的忍着没吐出来。再回头,便是一副和颜悦色向老者请教:“敢问老人家,您贵姓?乡亲们从哪里来?”
老者:“好让小哥知道,老头子我姓赵,来自二十多里外的曲村。村子里有赵、张、贾三大姓,全村有一百来户人家,是县内数一数二的大村子。”
宝玉脱口而问:“是大曲村?”
赵老头:“以前是叫大曲村。后来村里姓曲的搬走了,曲族中还出过一个大官。大官发话,不让村子叫大曲村。那大官还有点良心,知道这里是祖宗源起之地,保留了曲村的名字。”
宝玉内心在想:‘TND,TNND,这是什么剧情啊,是我蓝星中华老家在这世界的翻版,还是异界情节投射?’宝玉想到,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他和安馨、安澜、安玥的母族,就是姓贾。宝玉联系一下记忆,说道:“这赵家、张家可曾是二百多年前从别处迁来?曲家、贾家在百多年前是做地户?”
赵老头儿一脸诧异又很确定的样子:“不错,小哥不愧是书生,竟连这样的乡村故事也知晓。老头子我有礼了。”
后面的庄稼汉们也帮腔,一个黑瘦的汉子说:“小哥说的没错,我们贾家,百多年前就是做地户。这些看的曲家,一个不剩,全搬家走人了。嘿嘿,就是这样。”
宝玉又是作揖:“好让大哥知道,小生也姓贾。说不定五百年前我们是同宗啊。”
黑瘦汉子:“小兄弟,长在何处?”
宝玉:“国都济源。”
黑瘦汉子:“可有族谱字号?”
宝玉不自觉的说起了在蓝星中华时的族谱:“......仕黄达连咏,贵为真问汝,梓德宝学增,玉才智忠杰,思贤越和风......”
黑瘦汉子看着赵老头儿:“天寿爷爷,天寿爷爷,居然可以对上族谱字号,看来是一家啊。“
赵天寿:“也是奇了。贾家要入丁加口了,贾家三代没出过书生了。小哥呀,报上你家三代姓名。”
宝玉:“小生贾宝玉,父贾德*,祖父贾梓*,曾祖贾汝*。济源小门户,当过小官,做过生意。”
赵天寿放低声音和姿态:“辈分对上的话,回到村里,你就是贾家老太爷一辈的人啦,这一辈也就三个老家伙了,都七老八十了。悄悄的说一句,于家族无功德,想必没人欢迎你认祖归宗。”
宝玉秒懂,看着黑瘦汉子:“敢问你的姓名?”
黑瘦汉子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很不好意思的说:“俺辈分小,贾增田。俺天西回家去了,就报给族里,您老要是回去,全族人读书识字就有希望啦。”
赵天寿捋捋胡子:“这倒是没错。村子里识字的不多,曲家人都走光了。小兄弟啊,可愿意当教书先生?”
宝玉再秒懂,假装思考一下,答道:“此事嘛,愿为老兄差遣。既已到了家门口,自当进门造福乡亲。”
赵天寿也是秒懂,‘这年轻人,懂事。知道进退,贾家有福了’。
雪华、雪馨、雪梅,傻乎乎的见证了这短暂的认亲现场。雪澜、雪月,无感的在李家牌坊前跑来跑去,曲村的小孩子们也加入进来。
回村路上,雪馨问宝玉:“大哥真想认下这家穷亲戚?”雪华、雪梅也直直的看着宝玉,想知道答案。
宝玉:“大哥说过什么,你们忘记了?”
雪华:“大哥说过,我们不再是大汗的儿子女儿,也不是皇帝的儿子女儿,我们是同父母走散的孤儿。”
宝玉:“记住这句话。也记住我在那位老汉面前的编的故事。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活下去。记住了没?”
三女齐声:“记住了,大哥!”
宝玉:“切记,切记,活命第一。大哥现在都不能确定汗王是否活着、皇帝是否活着。帝王之家,我们这样经历算是庄稼汉下地干活一样稀松平常,只是我们会更加痛苦一些。别问大哥为什么知道曲村贾家的事儿,大哥也不确定怎么就知道了。大哥也才12岁,入冬过年之后也才13岁。你们体谅一下大哥。”
雪华拉住宝玉的手,雪梅也拉住宝玉的手,雪馨直接抱住了宝玉的腰,“我们都听大哥的”,雪澜、雪月直接从后面抱住宝玉的大腿,“我们听大哥的话,要抱抱!”
宝玉感觉到了负累,感觉到了压力,也感觉到了欣慰,更是无奈,心想:‘这要是媳妇儿该多好,童养媳也行啊。偏偏全都是妹妹,偏偏全都是妹妹啊。这养大了还在贴几份嫁妆,全都要嫁出去,全都要一个一个的嫁出去。我这可怜的命运啊......可怜就可怜吧,日子总要一天一天过。’
曲村人这几天继续收割着别人的庄稼,再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又过了两天,曲村贾家老人停在了村口牌坊,死活不肯进村,也不说道理。
赵天寿带着另外两个比较老的老头,全都花白头发,想必是贾家的,几个人下了驴车,见了宝玉,直接开口。赵天寿:“宝玉兄弟,这两位是贾家的老兄弟,这位叫贾宝麦(一个没牙的老头儿),这位叫贾宝田(少了两颗门牙)。还有一位叫贾宝水,来不了啦,身子骨不行了,没多少日子啦。对了对族谱,有贾汝翰这么一位先人,后人全走了,没留下其他什么人。......你当教书先生那儿,大伙都承情,也想着接你进村儿。就是大家没什么钱,更没有什么书笔墨砚啥的。兄弟你有啥办法没有?村子是大,曲家走了之后啊,也没什么势力啦。老哥儿几个没多少见识,只能你自己想办法。可就是,咱一颗唾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算数。”
宝玉在蓝星中华家,也是村里出来的,这些都懂:“三位老哥,且听兄弟我说说。”
赵天寿、贾宝麦、贾宝田就等着宝玉继续说,宝玉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真没见识。宝玉也只能是自己‘发明创造’了,宝玉找到一个短木棍,一头给削尖了,直接在地上写起字来,先写了一本《百家姓》,续写一本《千字文》,再写一首《正气歌》,一边写一边读,着实认认真真的假装着耗费了不少体力,快入冬的时节,满额头都是汗水。
三个老爷子都惊到了,脑子都是五迷三道的,哪见过这个呀,直接给跪了:“求小兄弟入村教育后生辈。”
宝玉也是吓了一跳,这大礼来的太突然,宝玉都向后倒下去了,如果不是三个大妹妹扶着,俨然是一副四肢朝天的样子。宝玉反应过来,快速扶起三个老爷子:“小弟愿回曲村,愿入宗谱,愿做教书郎。”
三个老爷子终于是笑了,赵天寿也算有些见识:“小兄弟不愧是国都来的,就是有见识、有文采。在这里,老哥哥我先行谢过了。”宝玉确定,这赵家老爷子是要借风沾光。不过,这势也是人家一手造起来的。老家伙有手段。
赵天寿大声向田里喊一句,也让后生小子们去不远不近的田地里传话,大体就一个意思:“都过来,都过来,拜见书生爷爷啦。”
呼啦啦的一群人过来,不一会过来足有三四百丁口,远点的还不断赶来。
宝玉有些受宠若惊,见过受欢迎的,可真没见过直接几百人过来磕头下跪抢着来拜爷爷的,可见村里人对文化知识的无限渴求。
就见得,一群人真的就在宝玉兄妹和三个老爷子面前跪下了,直接开口:“拜见书生爷爷!......拜见书生爷爷!......拜见书生爷爷!......拜见书生爷爷!......”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儿来了一句,“还有,拜见姑奶奶。”于是人群中开始,“也拜见姑奶奶......拜见姑奶奶......拜见姑奶奶......拜见姑奶奶......”
雪华、雪馨、雪梅,看到这架式,也笑了起来,还好忍住了,没有前仰后合,更没有捧腹大笑。雪澜、雪月,只是无感的靠前站了一下,就吓的后退到宝玉身后。
三个老爷子一起笑,还是赵天寿带头说:“好啦。也见过啦,拜过啦,先回去田地里收庄稼吧。”再回头,就对宝玉作揖一笑说:“宝玉兄弟,你看怎么样?”
宝玉知道,这老家伙是个人精,但凡能多多见些世面的话,定是油滑至极的人,也难怪贾家人都听他的。宝玉说:“敢不承情,敢不承情。有几间屋舍暂住,入得祠堂,小弟和妹妹几个就感激不尽了。”
没牙的贾宝麦,稳口一口气,没有咳嗽出来,沙哑着嗓子说:“今后啊,你就是我兄弟,贾家就是你的家。家族后生晚辈,兄弟尽可放心管教。遇到那些不老实的、不听话的,直接揍”。
没有门牙、说话漏风的贾宝田:“大哥说的对。兄弟啊,今后族中就拜托你啦。村子里所有的后生晚辈都要你操点心啦。”
听到贾宝田的话,赵天寿总算是满足了一些:“赵家、张家、贾家,所有后生,小兄弟都管得,不听话,就狠揍。”
雪馨此时表现的很开心,问了一句:“三位老哥哥,张家人呢?”
赵天寿:“张家没有老家伙了。我们还是刚成丁的时候,他们家人几十个非要去当兵,后来被蛮子砍死了,大约是死干净了,一个不剩,都不知道埋哪儿。这都二三十年啦,孤儿寡母的,好不容易才挺过来。家里没男人,没有顶天的老头子,谁也不会把他们家的老婆子当回事儿。只能我们三个老家伙出面了。”
雪梅看了看雪华、宝玉,小心的问:“那蛮子,经常来?”
赵天寿:“我们几个刚成丁那会儿啊,经常来,来了就抢东西、杀人、烧房子。张家人死的最多,也不怨他们那个恨哪,就是仇没报的了,一个个顶家梁柱的汉子,全没了。”
说到这里,三个老爷子都流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