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嫔从没给过自己难堪，对他一直都和颜悦色，没说过一句重话，就是他少年时欺负了小九要被陛下责罚，也是仪嫔替他说的情。

可以说，仪嫔在后宫就没和谁生出嫌隙，一直谨小慎微度日，太子感慨，这或许就是出身平民没靠山的缘故，难怪太后对她那么不待见。

“儿臣见过仪嫔娘娘。”太子上前先行一礼。

仪嫔颔首一福，伸手虚扶：“殿下不必多礼，赶紧坐吧，听说你刚回京，一路辛苦该好好休息几天。”

太子听得鼻子一酸，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他回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问候，从来都是问他在外办事如何如何，压根就不问他自己。

他上前一步跪在仪嫔面前：“儿臣办事不力害了九弟，娘娘若是责怪，就打儿臣几下出出气吧。”

“殿下这是做什么，折杀妾身了，快，凌思，把殿下扶起来。”

太子这一举动把仪嫔搞的大惊失色，赶忙让凌思把太子扶起来。

待太子坐稳，仪嫔哀叹一声：“本宫知你心里所想，但那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责怪自己，也是煜儿没福气，怪不得旁人。”

“可儿臣心里头也难过，怎么都该过来一趟，可我笨嘴笨舌，不知如何开解娘娘。”

“殿下心意到了，也就够了。”

太子一脸愧色看向仪嫔，忽然发现她鬓角有了白发，一阵错愕。

“娘娘，儿臣东宫里有上好的首乌，一会就让人给您送过来，您可要保重自己。”

仪贵妃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小九……找到了么？”

“儿臣不孝，没能将九弟带回来，不过父皇也派了人在搜寻，兴许能找到。”太子惭愧的耷拉着脑袋，像被霜打的茄子。

“儿臣……儿臣羞愧难当，您平日在宫里节俭，我会让人送些影票过来，您若有其他要求也请不要顾忌，儿臣一定替您完成。”

他还是想尽力为仪嫔做出些补偿，不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仪嫔鼻子一酸，眼底又开始变得湿润朦胧，她颤抖着长出一口气，惨然一笑声音也带了些哽咽，

“平时陛下和皇后对你苛责，你别有怨怼。以你母后的性子，定会逼你来，怕我想的多迁怒于你，其实是他们想多了，本宫不会。”

太子与仪嫔对视一眼，又把头低下。

的确是母后催他来，却不想被仪嫔一语道破，一时间他有些无所适从。

仪嫔的声音很微弱：“本宫和殿下把这些说开，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放心，本宫不会对殿下有心结，你毕竟是太子，该放的就得放，知道吗？”

“娘娘……”

太子深深低下了头。

“都说皇子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日日如履薄冰，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外人怎能知晓？”

仪嫔轻拍太子肩膀：“殿下别在此耽搁太久，去和你母后回复吧，别看她对你严，但她平日里总念叨你。”

太子有种被人理解的感动，还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仿佛瞬间卸去心头大石，脸上的神态也变得轻松。

“还望娘娘保重身体，但有事定让人给儿臣带个话，儿臣过些天再来探望。”

仪嫔颔首一笑，对太子点点头，吩咐丫鬟送太子出去。

太子离开好一会，凌思凑近仪嫔，把声音压得极低：“会不会是他？”

仪嫔没说话，过了片刻才摇摇头：“他和煜儿还不到水火不容，这孩子也是可怜，被他外公带偏了。”

凌思撇了撇嘴：“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仪嫔苦笑：“他就是懦弱的性子，比陛下差得太远。这孩子原本挺乖巧，只是他母后和外公，哎……太想他坐上那个位子，反而把孩子吓到了。”

凌思微叹：“殿下小时候，太子还抱着他一起玩，可如今，哎……”

仪嫔唇角斜了斜：“如今几个皇子都大了，自然会生出别的心思，原本想着煜儿能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当个逍遥王爷，哎，谁又不肯放过他呢？”

……

暖阁内，周温捋着短须正翻看奏折，杜三喜来到他身旁一躬身：“太子刚刚去了凝玉轩探望仪嫔。”

周温眉梢一挑：“哦？他这次还挺上心，他出来后情绪如何？”

“据说太子从凝玉轩出来，显得比较轻松，脚步也轻快许多。”

“是仪嫔性子好，不和他一般计较。”周温扔下手中奏折，伸手扶额，“只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一去，不给她一些安慰，总是说不过去。”

“要不……请太后下懿旨给娘娘抬一阶？后宫的人都知道，娘娘好脾气，想必也没人会出言反对。”

周温蹙了蹙眉：“但愿太后能放她一马，这么多年一直压着她，她就算是平民，好歹也有护驾之功，她怎么就这么叫真儿呢？”

杜三喜躬着身没敢吭声，对皇子他没法发表意见，对太后就更不敢。

陛下向来推崇以仁孝治天下，哪容外人对老太后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