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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告别尤利安

约克王国金斯波特北部山系,终年潮湿的气候造就了厚重的云层,而寒冷的气候与稳定的气流,又致使此地少有落雨之时。于是只有日复一日的阴天与昏暗光线陪伴着生活于此的人们。

又是这样的一个阴天,熟悉的灰色调笼罩了整个月湖南湾,只有几缕倔强的光线,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向湖面,照不亮幽深的月湖,却是恰恰好好投射在湖畔默然伫立的石质建筑上。

那是一座奢华的公馆,或者说是本应奢华的公馆。一眼就能看出经过精心挑选的石材,堆砌成厚重的外墙,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保有米白色的温润质感,却有几缕藤蔓攀延覆盖。

内部庭院草木繁芜,因无人打理略显杂乱。这里藤蔓更是繁茂,攀附在庭院的门廊、雕像、树木之上,甚至爬满了整个公关内墙,只留下突出其外的露台,以及几扇饰有彩绘玻璃的窗户。

并不强烈的光线,透过雕窗的玻璃流入房间,将异色光彩投射在木制地板上,也投射至闭着眼睛侧躺在铺有红色天鹅绒被褥大床上的青年男子。

不想起床。

索伦闭着眼,享受着清晨的美好时光。

不想起床,没有回笼觉的一天是不完整的。

再睡一会,就一会。

房间内,蒸汽核心在默默地工作着,伴随悠扬而轻缓的乐声,喷吐着带有青草气息的暖湿雾气。吊灯缓缓亮起,暖色光晕渐渐铺满了整个卧室,带来温暖而安逸的舒适感受。

蒸汽科技是好文明。

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索伦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渐渐又要坠入梦乡。

蒸汽核心的乐声却逐渐急促,从舒缓的古典乐曲变得激昂,最后干脆变为引擎工作的无情噪声,戳破了索伦美好的清晨幻想。

闹钟是坏文明。

索伦瞪起死鱼眼,转身一巴掌拍在床头无辜的蒸汽核心上,遏止了那逐渐过分的噪音。

异世界人类的智慧结晶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在某些人手中得到另一个世界某种圆筒状造物一样的待遇,它只是静静喷吐着暖气,把乐声调整回正常状态。

陌生的天花板。

好吧,穿越过来有一个多月了,已经不能再玩这个梗了。

索伦睁着无神的黑色眼睛,最后和心爱的深红大床温存片刻,便默默起身,踩着大床前柔软的红色地毯,在衣柜前换下睡衣。简单套上了熨烫好的白色衬衫,换上黑色长裤,就离开房间,赤脚行走在公馆的地毯上。

尽管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啊。

毕竟是截然不同的地方啊,一个拥有超凡力量,并且点出了蒸汽黑科技的君主立宪国。一边在打仗,一边还在搞政教斗争,真是奇幻啊。

幸好那些麻烦的事情离自己还很远,身居偏僻的王国东北角,无论是外国人、中央议会还是教会,都对这里没有兴趣,自己也算还能过个安稳日子。

客房不远处就是旋转向下的楼梯,奇怪的是,楼梯同庭院一样,攀附着藤蔓,只是稍显稀疏。

索伦慢慢走近,藤蔓也令人惊奇地缓缓延申接近索伦,布成网状任由索伦践踏而上,而后托起他向着楼下而去,穿过隔间与宽阔的客厅,径直送到了餐厅之中。

餐厅已有两人。长桌之上正坐着一位,那是一个神态从容的男子,一头褐色长发,面部棱角分明,显得成熟而冷峻。

他同样只穿着白色衬衫以及黑色长裤,可以看出样式与索伦身上一模一样,正坐在餐桌前用餐。唯一不同的是,他穿了一双深色长靴。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着装相同的高挑女子,抱着两件素色大衣,正站在男子椅背之后,一副侍从模样。

男子没有转头去看索伦,倒是那女子转头注意到了索伦。她眉头微微蹙起,虽是轻轻躬身行礼,却俨然一副嫌弃模样。

索伦也没有管她,自顾自让藤蔓把自己送到男子对面坐下,然后低头看着餐桌。

“尤利安,你好意思吗?”

餐桌之上只有两根试管,装着淡绿色的粘稠液体,约莫手指大小,不像是食品倒像药剂之类,看起来就很,健康。索伦知道这东西吃起来也很健康,唯一的优点就是一根一顿,管饱。

尤利安没有理他。

因为尤利安在吃牛排,嗯,还有煎蛋,以及西兰花。洁白的餐盘里,银质刀叉娴熟的分割着牛肉,鲜红的汁水混合起褐色酱汁,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香气,看起来就相当美味。

该死的贵族老爷。

没错,尽管已经是君主立宪国,约克内部还留存着大量的旧贵族。由于政治上的和平演变,他们的确失去了一些特权,但财富和地位却没有下降太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中央议会担任议员。

嗯,尽管自称医生,但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生活态度都能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一员。讲道理,索伦现在的身份其实也算贵族成员,但他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不同就是——没有好看的随从照顾自己!

索伦继续盯着尤利安,但他显然没有自觉,还在自顾自吃着东西。

于是索伦望向了他身后的女子。

“希迪,前几天起码还是人吃的东西吧。今天我就只配享用营养剂吗?”

希迪的眼神里释放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但她还是先略微低头以示尊敬,然后再抬头回话。

“叶先生,由于在您的公馆停留太久,我们携带的食物补给已经有些不足了。当然如果你能学会穿得像一个人,我还是愿意缩减一下我个人的份额,来给你提供一下你所说的,人的食物。”

显然索伦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穿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地毯这么舒服干嘛还穿鞋子——好吧,没事了,就这样吧。”

索伦也没有介意希迪的嫌弃,同住许久,两人关系不算生疏,更何况这些日子他的起居生活也一直是希迪顺带在关照,讽刺两句也没什么。

他只是低声咕哝,随后摆摆手,便不去看面前的希迪与尤利安,仰头把一管淡绿色的营养剂一饮而尽,然后拿起另一管,站起身,踩着依旧尽心尽力托举着自己,防止自己接触到一楼冰冷白色石质地板的藤蔓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尤利安开口了。

“我们要走了。”

他的语气平淡而陌然,不像在道别,反而像是随便的闲谈。

尤利安抬起头看向索伦,希迪默默取出手帕,抹去尤利安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

索伦没有回头,身下的藤蔓却猛然升起,尖端直直指向对面的两人。

“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索伦的声音依旧平静。

“叶还没有恢复,医生就要离开了吗?”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尤利安没有回应索伦的话语,也没有做出任何防护,只是继续凝视着他。

身后希迪也并没有把这明显的威胁放在心里,她默默走到尤利安身侧,把抱着的衣物小心放在了椅背之上,然后伸手想要取过餐具,却发现餐具被刚刚正指着自己的藤蔓接过,送往餐厅对面的厨房。

透过敞开的木制房门,可以窥见其中同样存在,并向这边移动的几束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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