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哦，传送是一瞬间完成的，是真正的一瞬间，连0.0000001毫秒都没有。”

“那为什么它隔了十秒钟才出现呢？”

“因为呀，”爸爸神秘的笑着，“因为爸爸将它也传送到了十秒钟之后呀！”

温柔的灯光下，宋晓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手里正捧着一个棕褐色的，松木制成的相框，那相框有些粗糙，一眼就能看出它岁月的痕迹。相片里，男人和女人一边一个牵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儿的手，把她提在半空中，像是在荡秋千，女孩儿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像正午阳光般的笑容。

“爸爸，你只是去了未来的某个地方，对吗？”

宋晓喃喃的说，声音像是清晨拉开窗帘时，屋里飘落的灰尘那样轻。

“晓晓，林晖在楼下，他让我带话说想见见你。”宿舍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师妹张艾嘉，“看他手里还提了一包东西，估计又是给你的礼物吧。”张艾嘉一脸坏笑，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宋晓的床铺上。

“他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我？”宋晓疑惑。

“你去问他咯，可能想给你一个惊喜呗，谁知道你半天不下来。该说不说他对你真挺好的，刚从木星回来，就跑来找你了，我都羡慕了。”张艾嘉随手翻了翻宋晓放在床头的，那本明显被翻过很多次的书——《时间的重量》。

“就你嘴贫，陆宇对你不好吗？”宋晓回呛。

“他……”张艾嘉欲言又止的样子，“嗐，你先去见他吧，等会儿他该等急了。”

宋晓也没多说什么，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了。

林晖确实是来找宋晓的，俩人见面后直接去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小饭馆，一人点了一碗馄饨当夜宵。

宋晓认认真真的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馄饨，额头前的刘海垂下来，像是珠帘，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林晖悄悄地观察着她，自从大学认识以来，他记忆中的宋晓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的，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间隔着一层纱，也让人猜不透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星际旅行好玩吗？”宋晓突然打破了沉默。

“呃……”林晖被宋晓突如其来的提问懵住了，毫无准备的他一时语塞。

见到林晖的窘态，宋晓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宋晓的笑容，林晖在一瞬间觉得世界开满了花。

“犯什么傻呢？”宋晓语气中还带着笑意。

“一般般，宇宙里没我们想的那么好玩儿。”虽然已经去过太空，但林晖毕竟也才24岁，还未涉世太深，也就比仍然在读书的宋晓好一点点。

“任务顺利吗？”

林晖知道宋晓说的任务，并非对普路托的考察，那是绝密，除了考察小组和庄淑茗，连副院长赵德华也不知道。她指的是那种核聚变催化剂——気的采集工作。

“挺顺利的，那个小行星周围的空气里都是那种气体，而且很纯净。”

他没说普路托上面的种种怪事，她怕宋晓听到多想。她是一个什么都爱憋在心里的人，听的时候可能只是淡淡的“哦”一声，但谁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午夜因此而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夸父号的直播我看了，”宋晓还是淡淡的，低头吃着馄饨，没有看林晖，“老实说我觉得夸父号是被什么力量破坏了。”

一语中的！林晖不由得暗自佩服，宋晓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这份直觉，也许来自物理学家父亲的遗传，她总是能在纷乱中凭直觉找到正确的路。

林晖不由得想到了爱因斯坦，那个20世纪的物理学巨人。相比于其他的顶尖物理学家，他的数学其实不太好，经常需要别人的帮忙才能证明自己的设想：比如广义相对论的黎曼几何，但他的天才之处就在于鬼魅般的物理直觉。

当然这种直觉也是建立在庞大的知识上的，与瞎猜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也并不每次都是正确的，爱因斯坦与波尔的大论战，老爱就被啪啪打脸。

“我也是这么觉得。”林晖实话实说，“但不知道那种力量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是超牛顿流体。”

“超牛顿流体？那是什么？”

宋晓点点头：“也难怪你不知道，是我们这个专业新提出来的一种假说，认为场的本质就是超牛顿流体，啊只是个名字，最重点的特性在于类似‘盾反’的效果。比如带电粒子在电磁场中的运动，其实是电荷首先对电磁场产生了作用，洛伦兹力只是这种作用产生的‘盾反’效果。”

说到科学的时候，宋晓没有那么安静了，话开始多了起来。

“你是说，太阳系最外面包裹的，是一层场？什么场？电磁场吗？还是引力场。”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非常有可能。”

“总之目前夸父计划暂时暂停了。”

“这不是只在一个方向上被阻拦了吗？其他方向呢？”

“这条是经过许多研究后发现的最短也是最安全的航路，如果这条都不行，那其他航路的问题更多。”

林晖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反正不管怎么样，太阳系是逃不出去了，只能静静等待着尼比鲁的到来了。”

气氛一下子阴沉下来。

尼比鲁就是20年前发现的那个极大质量的天体，当时以为是黑洞，可根据后续的报道，又说那家伙可能不是黑洞，而是一种暗物质天体，总之是人类从没见过的东西。

人类目前对于它，已知的所有信息只有它的质量非常大，其余一概不知。因为它对各种探测手段都没有任何反应，从这一点来看，确实很像暗物质。

“尼比鲁会产生的影响，现在有结论吗？”宋晓又问。

“没有，但那么大质量的东西靠近太阳系，不说别的，潮汐力估计就要把地球撕碎了。”

林晖说的没错，世界末日还是要来的，区别只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痛不痛而已。

宋晓突然觉得人类像是被围在猪圈里等待宰杀的年猪，对死亡有所预感，但逃不掉，又不知会怎么来，只能每天生活在恐惧中。

像一场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