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只当儿子在宽慰自己，但陈祥继续说道：“我真的很好，我并不觉得这是世界末日，我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的人格依然完善，我的智力没有任何损伤，我的父母依然如此爱我，妈妈，我只失去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罢了。”

陈祥一口气说个不停：“初中的时候，我还在想读书究竟有什么用，还在做一些虚无缥缈的梦，而自己没有做任何努力。”

“可是，孩子，你初中的学习很好啊。”

“是的，但也就是读书好了，除了‘必要的功课’外，我没有为任何‘梦想’做出过努力。”

陈母听得有点迷糊。

陈祥挠了挠头，任何人说到自己内心深处时，总还是会有些害羞的。

“就是...往小了说，比如以前，我想去爬山，但是好像对于愿望，我总是自己给自己泄气，比如爬山会很累啦、爬山的体验不一定好啦什么的。”

“但是...现在我不会给自己泄气了，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妈妈，我以前的时候经常思考生命的意义，但是自己想不出来，就喜欢看些文章。”

陈母点点头，儿子的喜好，她自是知道的。

“有一篇鲁迅先生的课外拓展文章，上面鲁迅先生说：‘我要上下四方寻求，得到一种最黑，最黑的咒文，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文的人。即使人死了真有灵魂，因为我这样恶狠的心，得堕入地狱，我也决不改悔’”

陈母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我当时读的时候很不解，但是只感觉这段话很有力量，让我仿佛看见了一颗轰鸣跳动的心脏，我就默默记下来了。”

“我以前不懂为什么这句话对我触动这么大，我现在明白了。”

“假如有一个事业，哪怕艰难，哪怕不易，哪怕被道貌岸然者诽谤，哪怕被恶鬼审判进了地狱，但我仍然能全力以赴地做，那我的生命就不能更有意义了。”

“苦难本身没有意义，但是克服苦难去追求梦想，那就很有意义。”

陈母并没有过这样的愿望，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儿子说的话，但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儿子身上弥漫出来的，巨大的，新鲜的，磅礴的生命力，在这样的生命力下，仿佛身体的残缺真的如儿子所言，是微不足道的了。

陈祥引用完鲁迅先生的话，心头又冒出些害羞，意外发生后，他当然也因横祸而失眠、焦虑、绝望过，但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莫名联想到了那段让这自己心如擂鼓的话。

想明白了后，再回头看，只觉得那些消极的情绪都不值一提，于生活无益处，从此心情好了很多。

但自己在心里想是一会儿事，把这些话对着母亲说出来又是一回事。此时的他难免感觉有些害羞而不自在，但他坚持着把话说完。

“总之”陈祥总结道：“以前有很多想法，但都因为害怕这儿，担心那儿而不敢去实施，甚至不敢去为之准备，但...失去了双腿后，我感觉我反而更加脚踏实地了。”

“妈妈，你的生日礼物是我自己挣钱买来的哦，在SEELE里做代练来的。”

陈祥有些骄傲。

“如果换作以前的时候，我虽然有想法，但是肯定不好意思实行，现在却能去各种平台上给自己打广告，找客户，能赚到钱我真的挺开心的，我想之后也多试试在游戏里做点什么，我好像还有算是点天赋。”

陈父陈母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惊讶，像问点什么，但母亲总是害怕孩子跌倒摔疼，便又住了口。

她肯定想不到，陈祥所说的“有点天赋”，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哇，我记得那个护肤品还有点小贵的呢，儿子你真厉害呀！”陈母只说。

“嗯！嘿嘿”见母亲破涕为笑，陈祥也开心。

然后心底默默补了句：挣了大半部分吧，还有50是顾程雪借我的。

想到顾程雪，陈祥心头一荡，对梦想不要再软弱，而这位女孩......也是他的梦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