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哭声，什么地方传来的，我房间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我很诧异，睡着正香的我，忽然耳边传来阵阵恸哭，其音凄凄却不失温婉，不同情的说，声音还挺好听的。

我思绪渐渐收回，彻底张开了先前未完全睁开的眼睛，我茫然了。

“这是什么地方？”

天色向晚，朝霞挂在天边，一条宽广无际的河横在眼前，迂回曲折。

我正处于离河畔不远的小山，向下看去，蒹葭摇曳、芳草茵茵。在岸边有一块向外延伸的巨大青石，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我好奇的仔细观察，发现青石上有一女子，青丝如墨、凝肤胜雪，一身轻盈的丝质长裙包裹着淑姿。

哭声乘着风又辗转来到我的耳边，我听其声戚戚，不忍旁观，故向其走去。绕过一颗老松向右拐，有一条小路蜿蜒至河畔，走出几十来步，我又望向她。她正侧坐着，单手撑地，头垂望着河水，另一只手正在眼部，我想应该是在拭泪吧。从这里望去，原本和这河畔不应景的哭声，衬托着那丽影越发凄凉，我的步伐因此也快了些。

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过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天边的霞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不在乎，我终于临近了。

“姑娘，你为何在此，又为何如此哀伤？”

我眼前的丽人似因为听到了我的寻问而暂时停止了哭泣，她没回头看我，但也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死了，你不知道吗？”

“死了？知道？”我很惊讶她的这番话，如果说她死了才会在此，那我岂不是？我不敢想，我情绪激动的快步走近她，想要再次问同样的问题，我想听到一个和先前不一样的答案。

女子好像很畏惧我的靠近，头慌忙移到我另一旁，原先撑地的手如今伸向我，阻止我的靠近。

“别，别，你别过来！”

“我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但你还是不能过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跳下河里去。”女子拭泪的纤指此刻指向河水。

看着她如此坚定，我很是愕然，不过出于担忧，我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没再问，她也不再说，我俩都已别过头，各自望着一边河水，宽阔的河流此刻却难淹没油然而生的局促。

“姑娘一直在这吗？不曾去过其他地方，见过除我之外的人？”

还是我率先打破了这份令人压抑的气氛，又是好奇的开口问道。

“不曾离开，我在这里醒来，除你之外还遇到一个自称孟婆的人。”

“孟婆？”

“是的，孟婆，活着的时候就没少听过她，以为是杜撰，没想到是真的。”

“她为何找你？”

“她说我是迷失在忘川支流的魂魄，要带我去奈何桥头，渡我入轮回。”

“那你为何不去？”

“我不想去，我想在这里等他。”

我知道，她说的他应是她心爱之人，她倒也是痴情。

“会等的到吗？这条河川如此辽阔，我从这里看都望不到彼岸，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孟婆说这里是忘川支流，我不敢想真正的忘川有多宽，也许你等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呢？不妨去奈何桥等他，总归会相见的！”

女子闻言，却仍不为所动。

“我知道，可我想见他，但又不敢去见他，离得太近他一定会认出我的，我很纠结，我很痛苦。”

我不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想见又不想见，那等他又有什么意义，为何又要一直在这河畔？

“远远的看着就好了，哪怕就一眼，他也不会在其他地方，孟婆说人间历每五百年就是一个时代，一个时代就是一条支流，这条支流是这个时代的，他会从这里出现的，如同你一样。”

听她的话，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哦不，我生前那个时代的人。她知道这些，应该也是孟婆告诉她的。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不清楚，这里时间的概念很模糊，只有眼前的河水不断的流逝，但也看不出过了多久。”

“再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何怕他认出你？”我始终很疑惑这个问题，莫非是前世有缘无份的恋人？

“我，我毁容了。”

女子轻声道，身躯眼见的不断颤抖，不一会儿又哭了出来。

难怪刚刚她不让我接近，原来是害怕别人看到她毁容的脸啊，我一阵沉默，望着眼前的涛涛川流心中五味杂陈。

“也许他在意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容颜呢？或许他也在苦苦等你，却一直见不到你而泣泪成血了呢？你忍心吗？”

“是吗？”

“是的，相信我！”

女子好像听进了我的话，转过头看着我。

“啊！”我的脸色是苍白的，我的双腿是后退的，我的心是颤抖的。毁容的我见过不少，但也没见过一整张脸皮都不见大半的啊，血肉模糊不清，血流不止。

“你！你！你！”

“我应该知道的，是个人都会害怕。”她转过头呜咽道。

听到她的话，我为刚刚的言行感到羞愧。说没事的是我，害怕的也是我。除此之外，我对自己的死亡毋庸置疑了，要是我没死，为何没被吓醒？

“对不起。”羞愧压倒了恐惧，我向她躬身，郑重道歉道。

“你走吧，想要去奈何桥就往那边去，那边有渡口，可送你去。”

转头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并没有见到什么渡口，想必还在很远的地方之外。我又回过头看向她，凄凄惨惨戚戚，不禁让人心疼，不知何缘故，造成如此悲剧。

“你是哪一年的人？”

她听到我的话，忽然停止了哽咽，像似意识到什么了，她声音颤抖的向我说道。

“我是2112年出生的，你呢？”

“2112？比我早了115年啊！我是2227年出生的，算上我今年，我来这里的时候在2251年了。”

“2251年嘛？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女子起身，离开了她曾不离寸步的青石，我知道是为什么，也没再问。

“走吧，去奈何桥。”女子言罢，先我一步在前面引路，就这样，我俩踏上了去往奈何桥之旅。

路过一处小村庄，村口的大树下正围着一群骷髅？是的，的确是骷髅。喜欢看热闹的我自然不会错过，我对着身旁的女子表示想去瞧瞧，她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我见状，赶忙跟了上去。我甚是新奇的看着两个骷髅正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一下滚到这边，一下滚到那边。

“额，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打架？”

旁边的也是些骷髅，只有我和右手旁的女子尚有皮肉，这样的我们在骷髅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当然，我并不在乎，因为我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和死人计较还有没有皮肉呢？

“应该吧。”女子平淡的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具骷髅。

“干他丫的，他居然说你丑。”旁边的吃瓜骷髅嫌矛盾不够大，又火上浇油起来，不过，这显然是很奏效的。那付高大一些的骷髅猛烈捶打着股骨下那臂骨带着花纹的骷髅。

眼尖的我看见那花纹，又联想刚刚那吃瓜骷髅的话，已经猜到为啥那两付骷髅会扭打在一起了。

原来骷髅之间也是会有鄙视啊！

“那花纹骷髅好像不行了。”身旁一个穿着毛裤的骷髅担忧道。

“怎么，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旁边另一个骷髅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别误会，我没有心疼他，我只是怕没有乐子看了。”

我听着那两个骷髅的对话，心里不乏泛起鄙夷，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别人的死活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我活着的时候有，死了也还有。

“他们为什么不去奈何桥，渡忘川入轮回呢，都是心愿未了之人嘛？哦不，骷髅。”

“不是，他们就是单纯的不想去，就留下来了。”女子回答了我的不解。

“孟婆允许他们的存在？”

“孟婆只负责想要轮回的人，不管其他的。”

“那他们岂不是永生了，活着的人向往永生却被死了的人实现了，挺讽刺的。”我不禁感叹道。

“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他们哪有什么永生。”

我疑惑的看着女子，见她又继续开口道。

“忘川彼岸每到一段时间就会刮起一阵罡风，侵袭这边，你看到的那些骷髅就是被侵袭了很久的，也是很久之前的人了。说到忘川彼岸的罡风，我们习惯了它来一次就是一年，来计量这里不清晰的时间。”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