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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第14章

这天早晨,丞相府门外一阵嘈杂的喧闹声,阿螺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忙唤阿依,问是出什么事?阿依一脸茫然也道不知发生了什么,阿螺不安地让她快去看看。

不一会阿依满脸慌张地跑回房间告诉阿螺;“我刚刚问了厨房里的大婶,她说这段时间山中老虎多次进入大滇国村庄,咬伤几个人和许多牲畜,闹得大家人心惶惶。昨晚老虎又来了,这次又咬伤了一个人,大家去找滇王,但老滇王担心有些部落崇尚老虎,打死老虎得罪部落的人,山神也会怪罪于大滇。滇王让大家近日出门多加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更不要进出山林。可是山林是许多老百姓每日生活赖以生存的地方,大家要进山打猎、采摘。无奈众人商议只能一大早赶到丞相府,请陈大人出面,看看他能不能帮大家寻求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大家商议出结果了吗?”阿螺焦急地看着阿依问道。

“说是已经商议出结果了,陈大人不忍看到百姓的生命财产再受到老虎的威胁,他说他不信打死老虎会得罪山神这一说法。他已经在汉军中抽派多名身强体壮的年轻士兵和许多胆大的村民组成捉虎队已经出发去山林中追寻老虎行踪了。他还让我们府里的人带着村民立刻制作捕兽器准备安放在附近山寨,陈大人自己骑马去滇王府把大家的捕虎计划禀报滇王尝羌。”

听完阿依的叙述,阿螺平静了一点,但是还是非常担心陈子安的安全,一整天在屋子里茶饭不思;入夜之后,一直在丞相府门口等待陈子安回来。阿依和府里的仆人多次劝她回房间等,她都不要。等了很久,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树梢枝头,阿螺这才远远看到陈子安和几个随从骑马出现,阿螺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陈子安也远远地看到在自己府邸门口打着灯笼等候他多时的阿螺。来到门口,陈子安急忙跳下马,心疼的说道:“阿依,这夜里更深露重的,你怎么让阿螺站在这里,她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需卧床修养才是!”陈子安说完,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阿螺披身上。

“不关阿依的事,早上听说你们出门去抓老虎,我很担心,在里面待着我也不安心,还不如到门口来等你。”

“傻瓜,我这不平安回来了吗!”陈子安安慰道。

“老虎抓到了吗?”阿螺好奇地问。

“没那么快,但是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事的。我们快进屋子里去吧,外面风大。”陈子安扶着阿螺进了府门。

“你们要抓的那可是一只大老虎呀!”

“老虎可不比其他动物,它们可凶猛了。”

“你一定要多带些人在身边。”阿螺和陈子安边走,边焦虑地反复叮嘱着。

“没事的,你在府里安心等着……”

“我怎么能安心?”

“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讲笑话?”

“你听听会不会笑嘛?狗会汪汪叫,羊会咩咩叫,那鸡会是怎样?”

“鸡…咯咯咯叫。”阿螺无奈地应付回答道。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阿螺站着一愣,开始还没听明白,片刻之后就明白了陈子安的话中话。阿螺抿着嘴微微一笑,柔柔的目光看向陈子安,白皙的脸蛋上美丽的瞳仁墨色沉沉,陈子安看着月光下的阿螺,好似被拉入那温柔的旋涡之中,不觉沉沦在阿螺的目光里。

要不是一只归巢的小鸟惊醒了他和她,陈子安才赶紧收回自己那炙热的眼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放心,我不会做没准备的事。”

“嗯,那…你小心!”

“那你早点回房休息!”

“嗯”

夜色下,两个人并肩慢慢地走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没一会就走到了阿螺住的屋子,虽然彼此都不舍对方,但是却都没办法说出口,陈子安只能看着阿螺进屋,关门。陈子安静静地在站在阿螺屋外,站了好一会,看屋里的灯熄灭了,才默默地转身,月光下一个孤单的身影如影随行;而屋里的阿螺何尝不是,她知道陈子安离她很近,就隔着一道门,她等他能够再次扣响她的门,可是等了很久,夜里一片安静,阿螺只能吹灭了屋里的灯。

几天之后,老虎终于被大伙捕获,为了安定民心,陈子安不管自己信不信得罪山神这一说法,还是请求滇王安排大祭司在山脚下和百姓们一起祭拜山神。

祭拜仪式举行完毕,陈子安把虎皮献给了大滇王,尝羌很高兴。陈子安则非常疲惫,几天没有合眼,刚回到府邸准备休息一下,就有许多民众来到丞相府,大家自发邀请他这个爱民为民的丞相去村寨里狂欢,阿螺和阿依也被一众热情的村民们邀请了一同前往。大家围在篝火旁尽情的跳着唱着,男女老少不停的给陈子安敬酒,喝的陈子安头脑昏昏沉沉,在酒精的作用下忘记了那些心中的不愉快、身上的不得已。熊熊燃烧的篝火仿佛能够让时间倒流,陈子安又回到了迦罗湖畔,他大胆地拉起阿螺的手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熟悉的舞蹈,笑容又回到了阿螺和他的脸上,他们又回到了那些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陈子安罕见地在丞相府邸的床榻上不愿醒来,回忆起昨晚牵着阿螺的手忘情地围着篝火跳舞的美好时刻,他是多么的开心,只是可惜美好易逝。

对这片土地陈子安抱有深深地感情,深知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上任伊始,他就设身处地为当地百姓考虑,恤矜民困,秉公办案,即使是百姓邻里之间那种“鼠雀之争”他也总是耐心调解,让双方握手言和才作罢。陈子安如此怜爱百姓,滇国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开始称赞他。

阿螺默默地关注着陈子安,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滇国各部落和西边的游牧部落昆弥人常常发生冲突。这年西南入夏以来很久没有下雨,龟裂的田地如同一张张难以合上的口,述说着干旱的严重程度。田地里很多粮食绝收,大滇国和伽罗其他部落因为有朝廷赈灾拨付的粮食还能安抚各部落的灾民。游牧部落昆弥族同样遭遇了旱灾,草场的草都干枯了,牲畜和族人们只能上山找吃的,山上能采摘的果实也被他们吃光了,为了族人的生存,他们又悄悄地来大滇国西北一带抢掠大滇国各村寨的粮食牲畜,杀伤掳掠了不少大滇国部落的男女老少。消息很快传来大滇国,不巧老滇王尝羌和大王子不久前带着许多士兵赶去句町国协助句町国族长平息那里的族人叛乱;丞相府内很快也得知了此消息,陈子安想到大滇国子民被野蛮的昆弥人部落杀伤掳掠,就坐立不安,他作为大滇国新上任的丞相有责任保护大滇国百姓的安全。

一个信使快马飞驰来报,说月亮谷一带发现昆弥人百余人马在安营扎帐,据说此次带着人马前来的就是蒙呷。

在紧急召集官员商议之后,大家决定立刻出兵去阻击这一小队抢掠粮食、杀伤掳掠的昆弥人,活捉蒙呷。蒙呷,昆弥部落的首领,陈子安想起了阿木曾经告诉过他,当年就是此人射杀了沙马族长,此人无恶不作,凶狠狡猾,也是他在身毒道一而再三的阻止汉使前往身毒,陈子安越想越气愤,他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制服此人,擒贼必先擒王。为不耽误战机他决定先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去会会这个昆弥人蒙呷,活捉此人,他立刻派人快马加鞭把自己的决定告知大滇王。陈子安虽然很痛恨蒙呷杀害了自己视为父亲的沙马,但是理智上他更希望能够化解昆弥人和滇国多年来的纷争,让各部族减少杀戮,族人们可以安居乐业,也让其昆弥部落有机会了解大汉皇帝开疆拓土的宏愿,为日后能够打通身毒道提前做准备。

大滇国街子上原来各个部落的人就喜欢聚集到这里来交换货品,现如今又因为有了大量汉人的到来,街道上比原来变得更加热闹,每天行人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物品应有尽有。阿螺和阿依正在闲逛,发现一处院子门前聚积了很多人,很是热闹。两人好奇,走过去和身旁同样也正在看热闹的一个滇族男人打听:

“小哥,那些人在屋子里干什么?”

“听说是汉人…叫什么来的,喔,对了,他们叫学堂,在学堂里听先生讲学。”

“讲学?”

“是丞相大人从蜀地请来的教书先生,说是只要愿意,无论什么年龄、无论男女、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进去听先生讲学。”

“现在在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

“可惜我来晚了,里面已经没有座位了。”

“大家很喜欢听讲学吗?”阿螺好奇地问。

“一开始也没人来,大家一听就犯困,但是丞相大人为了鼓励大家来这里听讲学,规定只要来到屋子里听先生讲学一天的人都可以领到三个鸡蛋,要是坚持来听用结绳计数五串的,还可以换米或者换其他更多的物品。”旁边另外一个人也凑过来和他们说道。

“不用干活就能都到这些太划算了。”

“是呀,可惜没座位了!”

“明早我要早点来占个位。”

“帮我也占一个呗。”

“想得美,自己来。”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着,阿螺看到屋子里面各色学习的人,她回忆起儿时陈子安教自己和哥哥们学习汉地文字的画面,不禁蔻尔一笑,心里暗暗地佩服陈子安的聪明才智和良苦用心。

天黑之后,阿螺和阿依两个人回到丞相府,阿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陈子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问府里的仆人才知道丞相昨天出门处理紧急事务就没有回府。仆人说:“丞相昨日匆匆出门前特别嘱咐我转告二位姑娘让你们不要担心,他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

阿螺听完也没有多想,和阿依待在丞相府跟着厨房里的大婶学习烹煮汉人的饭菜。吃过饭回到房间百感无聊,阿螺又带着阿依来街上四处闲逛。好奇心让两个女孩又跑去新开的学馆看人们学习认字、写字,冰雪聪慧而且以前就跟着陈子安学过写字、读诗的阿螺很快就在学堂里获得了大家的赞赏。

她依然可以背诵陈子安当年教给她的每一首诗,学堂里的老先生摸着胡须一脸欣慰。他主动邀请阿螺来学堂辅助他讲学,他没有想到大家学习的热情那么高,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人很是困难,就恳请阿螺帮他给大家发发书本,记账,阿依帮他打扫学堂。

两人女孩很高兴,当场点头答应了。二人高高兴兴拎着老先生今天奖励的鸡蛋出了学堂,准备去找街上那个卖饧的老奶奶家换两人喜欢吃的饧。

街道上人声鼎沸,行人如织,有汉人搭起摊位卖汉地五花八门的稀奇物件,附近部落的族人也学着汉人摆放着山林里打猎来的猎物、山货、家里织的布、布做的各种物件,还有渔夫刚刚才从湖里捞起的大鱼、虾、螺蛳,成堆摆摊在地上,人们从四面八方来来去去,有的来做买卖,有的来看热闹,有的聊着天,开怀笑着,有的满意的换到或者买到了自己需要的物品,许多玩耍的孩童无忧无虑地在街边嬉笑打闹着。

往往越是不想遇到的人,就越容易出现在眼前。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阿螺又看到了布都,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阿螺不由分说赶忙拉着阿依正想混进人群中悄悄溜走,可是还是被眼睛锐利的布都看到,他一脸坏笑着让人把阿螺阿依堵在了大街上。

“快看,这是谁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还是一脸邪魅地笑着故意说道。

“我美丽骄傲的迦罗公主干嘛见到我就要溜呢?。”

“…谁…溜…了。”阿螺刚想辩解,布都就打断了她的话。

“身体恢复的不错嘛!听说是丞相大人英雄救美,有机会我真要好好感谢他,谢谢他救了我未成婚的美丽妻子。”

“我自会感谢丞相大人,我自己身体不需要你管,再说我们一天没举行婚礼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听到布都提醒自己二人的婚约,阿螺生气地对他说道。

“小丫头,还是这倔脾气,我喜欢!用不了多久你可就是我布都的人了,你的陈大人也会娶别人为妻。”说着就伸出手掌准备来摸阿螺的脸蛋。

阿螺的身体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布都那无赖的样子,阿螺想着自己今后就要和他一起生活,不禁悲上心头。

“公主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阿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拉着阿依准备调头离开。布都的人团团围住阿螺和阿依,高声起哄着,布都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盯着阿螺。

“对我们公主不得无礼。”阿依护着阿螺对布都说道,声音因为紧张,显得有气无力。

“你是谁呀?小丫头,你以为这是在迦罗吗?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给我把这个碍事的小丫头绑起来。”布都目光锐利地瞟了阿螺一眼,一把推开瘦小的阿依,目光又回到阿螺身上,看得阿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许碰阿依。”

“你们好大胆。”阿依虽然害怕,但还是大声地说道:“我们是丞相的客人,小心,小心丞相大人来找你们麻烦!”

“哈哈哈哈。”

“丞相,呸!小丫头,居然敢来吓唬人,区区一个陈子安,他敢奈何本王?老滇王尝羌都要对我们蛮莫敬畏几分。”

人群中很多人听到陈子安大人的名字,都围拢了过来。

“陈大人可是好人呀!”

“丞相大人的客人你们怎么绑人家?”大家七嘴八舌的指责道。

“他们当街强抢民女。”阿螺气愤地大声说道。街上的人都开始责备布都一伙,布都看人越来越多,担心滇王的眼线看到,责怪自己,惹怒滇王和自己父亲,就强忍着怒气,示意他的人放了阿依。他绕到阿螺身旁,在她耳边幸灾乐祸地说:“你我那么有缘,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我等着你乖乖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阿螺倔强地对他说道。

“你这丫头,你敢违背滇王的旨意吗?你想让伽罗和蛮莫为敌?”布都被阿螺气得七窍生烟,怒气把他原本黝黑的脸涨的通红,他恶狠狠地对阿螺说道:“你就那么肯定那一天不会到来?”

“我肯定,确定以及笃定。”

“人生常常事与愿违!你会后悔今天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似乎要在眼神上比个高低,阿螺也不怕布都,她知道布都在滇国不敢对她怎样。

过了一会,布都收回了怒怒气冲冲的眼神,戳着手冷笑道:“小丫头,算你狠。我们走,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你。“说完甩了甩他的头发带着他的人准备离开。

就在一行人快要离开阿螺视线的时候,传来布都的声音:

“哈哈,那个大傻瓜,他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带几个人去就可以抵抗昆弥人。哈哈哈,他就快就能和你的沙马阿爹见面了,天助我也,昆弥人早想杀个汉人来祭天,哈哈哈。”

布都不寒而栗的可怕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阿螺以为自己听错了,仿佛连天地都被这诡异的笑声震动,她焦急地看了一眼阿依,一脸茫然的阿依摇了摇头。

“布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螺大声地质问道。

“哈哈哈哈,去问你的陈大人吧!…如果还来得及的话!哈哈哈。”布都的人影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几日前布都得到三王子的消息,知道大滇国士兵们和陈子安的副将都跟随尝羌和大王子去了句町国协助句町国大王平息那里的族人叛乱,益州郡城内兵力薄弱。他觉得这是一个除去陈子安的大好机会。他便趁此机会,亲自和昆弥人蒙呷暗中商议,安排好了一切,等待着陈子安自投罗网。

阿螺带着阿依急忙返回丞相府,府里依然只有洗衣做饭的几个仆人在忙碌,其他人都没在。阿螺让阿依骑马去大滇王府打听,不多时阿依匆匆地跑来告诉她打听到的消息,陈子安只带了府里的人马和军营里的一队人马昨天就已出发去了月亮谷,打算和昆弥人部落首领蒙呷谈判。

预感大事不好的阿螺感到浑身如坠深渊,一下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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