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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第4章

昏迷一天一夜之后,陈子安终于苏醒了过来。

“阿妈阿妈,阿依,阿姆,他醒了。”阿螺看到男孩醒来了,激动地跑出堂屋,在屋外依着栏杆大声地叫着,然后她发现屋内没人照顾病人,又急忙返回屋内,看到男孩正挣扎着要起身,她对男孩厉声吼道:

“不许乱动?”

“…”男孩一脸困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异族女孩,大脑里回想着自己的经历,难道自己还是没能逃出蛮莫,最后又被抓了回去。

看出男孩的恐惧,阿螺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男孩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的头上、身上、腿上都摔伤了,我们给你敷了草药,所以你不要乱动。”

此时的陈子安才感到浑身疼痛,头脑里意识还很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美丽女孩,她的声音,她的面容是那么亲切和熟悉,仿佛他们是认识很久很久的人。陈子安打量了四周,他躺在一间满是鲜花的屋子里,睡在用细篾皮编成的草垫上,盖着动物柔软的毛皮,不远处的火塘里燃着温暖的炉火,火上面吊挂着一个小铜壶,壶里正熬煮着什么,让屋子里充满了芳香。

“口渴了吗?是不是要喝水?”阿螺看到苏醒过来的陈子安看着火上的铜壶,便轻声地问道。

陈子安虽然听不懂女孩说什么,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有一团火一样,灼得他无法发声,他需要喝点水,就艰难地抬起胳膊指了指小壶。

阿螺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也很快明白了陈子安的想法,赶忙把火上壶里煮着的水倒到旁边的一个陶碗里。

“这个水,很烫,我给你吹吹吧。”说完,她鼓起腮帮对着碗口吹了起来。

吹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端着陶碗走了过来,把碗放在陈子安睡觉的草垫旁边的一张原木做成的矮桌上,跪下身来搀扶起陈子安。

“药可以喝了,这个水里面有我们这里的一种草,熬煮过后了可以帮助你的伤口恢复。”

陈子安本想自己坐起来,无奈浑身无力,手脚一动,就钻心的疼。他只能害羞地让女孩扶他坐起,才慢慢地把女孩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干渴的喉咙瞬间舒服了许多,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碗又一碗,阿螺见他牛饮一般,悄悄地笑了,陈子安原本就害羞,看到女孩看着他笑,脸迅速变得滚烫。

阿螺笑着安慰道:“喝了这个,你很快就会恢复的。”她接过陈子安的空碗放在一旁,又小心地让扶着陈子安让他舒服的躺下。

“放心吧,你的伤口我们已经给你敷了草药,再躺着休息几天,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女孩温柔地说道。

“你们…救了我?”

“我和阿爹刚好遇到你晕倒在山林里,你叫什么名字呀?名字?”阿螺看男孩不懂,就只能用手比划着,突然她知道了他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就改用僰僮教她的话和男孩对话。

“我和我阿爹遇到你晕倒在山林里,看你浑身是伤,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子安。”

“大家都叫我阿螺。”

“阿螺”

“海螺的螺。”

“你怎么…会说蜀地的话?”

“我们部落有几个僰僮就是蜀地来的,我从小跟着她们学织布唱歌,就学会了。”

“原来如…”话还没有说完,陈子安剧烈的咳喘起来。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吧。”阿螺忙给他拍背。陈子安此时还很虚弱,眼前有些模糊,阿螺看他这样,就让他闭着眼睛,给他唱起了歌,在歌声中陈子安不一会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天过后,陈子安已经可以起身活动,沙马族长来看他,经过陈子安的讲述才确定了原来眼前这个小男孩就是二十年前救过自己的恩人家的儿子。

“没有想到我的恩人会遇到这样的不幸。”沙马哽咽地感慨说道。

“都是我不好,那天晚上一时贪玩忘记了马帮的规矩,还连累了父亲和叔叔,是我害死他们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们也有机会逃跑的,就不会有事。”子安想起被抓那日晚上自己的好奇心因为被一只小兔子的吸引落入陷阱的情景,父亲来救自己才被抓住,之后惨死的悲惨经过,他悲伤不已大哭了起来。

“孩子,哭吧,尽情的把悲伤发泄出来。”沙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安慰道。

陈子安哭了好久,沙马给他擦去眼泪,拉着他的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当父亲的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身陷危险之中不管不顾,父母都把孩子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你无需责怪自己。”沙马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是很痛心,但是只能给他安慰的话语,让他坚强。

“如果…”

“没有如果,孩子,你只有好好活着,那才是你父亲最愿意看到的,你的命是他拼命保护换来的,你一定要坚强地好好的活着。”

“我要报仇!”

“报仇需要你好好活着才可以去做,只是你现在还小,身体太弱。”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让自己好好活着,长大让自己变强大,才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

“…嗯。”陈子安坚定地点着头,用手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你还要知道人心中如果有了怨恨,就会像一个毒咒,将自己咒进这个网里,注定要展开一场长期而难以止息的“冤冤相报”的悲剧。何不慢慢放下,好好过好你父亲拼命保护才换来的你的此生。生活何尝不是一边失去,一边拥有。”沙马怜爱地看着陈子安,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他用手拍了拍陈子安瘦弱的肩。

陈子安慢慢地平静了,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慈祥男人,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沙马在惋惜陈君不幸的同时,也决定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陈子安,把他留在了迦罗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子安已经适应了迦罗湖的生活,还学会一些迦罗湖的语言。但他常常晚上做噩梦,梦里他和父亲还在被人追杀,他一想到父亲那双放不下他的眼睛,他就哭得无法自拔,无数次从睡梦里惊醒过来。白天有时会恍恍惚惚,悲伤地不吃不喝,阿螺带各种好玩的来逗他,也不能见他笑,这可愁坏了阿螺。

这天早晨陈子安醒来喝完阿螺让阿依给他送来的菜粥,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山林。阿依看着他,知道他又难过了,叹了一口气抬着陶碗离开了屋子。没过一会,陈子安听到一只小鸟微弱的叫声,四处看了看都没有发现异常,陈子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发现了窗外一只还没长毛的幼鸟正发出微弱的“叽叽”声,不一会幼鸟就没有再动,子安用手指轻轻地碰碰小鸟,它依然没有动,凑近仔细一看,原来小鸟的翅膀受伤了,它歪着脑袋躺在窗台上,陈子安赶忙伸出一只手,拨弄了几下这只小鸟,小鸟依然没有动,他很怜悯这只如他命运一样可怜的小家伙,他轻轻地用双手捧起小鸟,小鸟在他温暖的手里挣扎着,他抚摸着小鸟温柔地说:“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小鸟好像能听懂一样,乖乖地也不乱动了。

子安在屋子里找来了护理小鸟的东西,仔细地为小鸟检查了一番,给它在受伤的地方敷上他用的药草,还扯下自己的衣服布料的一小块给小鸟的翅膀包扎,又找来些干草给小鸟搭了一个温暖的窝。之后每天陈子安给小鸟喂水喂小虫。小鸟在他精心照顾下,那受伤的翅膀很快也愈合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鸟已经羽翼丰满,可以在天空中自由地展翅高飞了。小鸟开始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陈子安把小鸟带到窗外一处空地上,准备放它重回天空。

此刻雨后的天空是那么蓝,小鸟似乎还有些不舍离他而去,在陈子安头顶飞了几圈,才飞往远方。那一刻,陈子安看着蔚蓝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他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心里想着: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才没能逃跑的,他用他的命护住了我,他一定不愿看到一蹶不振的我,我要在这片土地上好好生活,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能像小鸟一般再次飞回天空。

陈子安看了好久迦罗湖的天空,直到彩虹消失,他才慢慢地准备返回他住的那幢木屋。远处高山上流下来的涓涓细流,滋润着四下的坝野,这里的人看到他都露出满脸诚挚的微笑,小孩子们欢声笑语声从屋梁里传来。他不经意间听到照顾他的婢女正在和阿螺的婢女阿依说着什么,两人坐在木屋二楼的廊檐下,阿依说道:“那天,我们公主和我在湖边骑马,看到一只老鹰从高空俯冲飞下来和一条小黑蛇争抢一只鸟,那只鸟拼命护着鸟窝不肯飞离,终敌不过老鹰的利爪,被抓住了;小黑蛇和老鹰经过一番殊死肉搏之后,小黑蛇也被老鹰锋利的利爪所伤。鸟窝里钻出一只嗷呜待哺的小幼鸟从鸟窝跌落到地上,奄奄一息;老鹰还想来吃这只幼鸟,公主见状,立刻拔箭向老鹰射去,可惜老鹰避开了,它抓着鸟妈妈飞远了。阿螺让阿依照顾好小幼鸟,自己查看了已经瘫倒在地软绵绵的小黑蛇身上的伤,幸好只是抓伤,她取了她自己随身带着的药为小黑蛇擦上,教训了小黑蛇几句便放了它。看着失去妈妈奄奄一息的小幼鸟,公主很是心疼,便把小鸟带了回来准备亲自为它敷药包扎。她后来看到陈子安失去父亲后每天很伤心,想找个方法来帮助陈子安走出悲伤,重新振作,就想用受伤的小鸟来鼓励陈子安重新振作起来,让他知道他也能够像小鸟一样快乐地飞翔在迦罗湖的天空。”

子安在一旁听了,明白了一切,心里很感动阿螺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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