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封送完信,有几名换班的小吏约他一起去吃酒,这一顿酒水是路子封请的。在此处当差的鬼吏也时有挨饿,不及路子封这信差油水丰厚,每次见路子封来,大家都会喊着他去吃酒。大家酒足饭饱,出来的时候扶着墙说这一顿顶他们一年不挨饿,希望路子封每年来一次,这样每年他们就能攒下些香火,待到路子封转世了,他们也不用担心饿的难受。
新来的小吏曾听前辈说过,路子封是个异数,这样不在生死簿上的生命,也不知道要怎么死亡,姑且算他是个凡人,但他这样特殊的凡人,待到阳寿尽时应该是要灰飞烟灭的。他眼看喝多的前辈要说胡话,赶忙圆场道:“听说路先生以前是著书的学士,不知先生现在在写什么?”
路子封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些本子是他刚做信差时写下的,那时觉得人情冷暖,不写不快,如今只觉得人鬼之间也就是人间那点事,没什么可写的,他略略想了想,择了一个比较实际的说法回道:“先前还要靠卖几个本子赚钱谋生,后来不吃人间烟火了,也就不用这谋生之术了。”
那小吏听得连连点头,说:“先生说的对。”
他离开时又照例收了些捎给人间的口信,这一趟送完,再回到山上已经过了一个春秋。
梅灵身高长长了不少,粉色的外袍衣角果然绣着一直大大的梅花,他趴在树枝上,拿衣摆扫着堆积在梅枝上的雪花,雪花落在路子封的发梢,梅灵托着下巴笑路子封:“几日不见,路先生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路子封看了他一眼,抖掉了颈间的雪花。
梅灵见路子封不理他,就飘落在路子封前面,正对着路子封一步一步倒着走,他身后白雪皑皑,衬得他很是寂寞。
粉色的衣袖晃了晃,梅灵伸出胳膊接过路子封的竹篓,路子封怔了一下,还未等反应,就见梅灵提起竹篓一个个听了一遍,听过之后索然无趣,这些与梅灵这一年来在山头打发掉的小鬼说的话毫无二致,无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