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阁春浓，转眼已带温暖。

台宫殿宇在肃穆的春冬之际更显高峻，飞檐卷翘的琉璃瓦上覆着风过初霁的清冷，天水玉阶耀目生寒。

春日的山风微凉，吹得云岚姝陌水蓝玄裙的衣襟轻拂，发丝飘扬，她往前走出几步，抬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阳光似金纯净的透明，淡淡地铺陈长空。她伸手，仿佛想握住流动的光线，阳光落入眸心，有一点点刺痛。

就连阳光，都感觉如此陌生。

她面对着寂林山野站了很久，终究长叹一声，转身回到屋中，转手捧至至书简细细阅卷。

屋内清凉而安静，透人心骨的空沁。天色清明微微隐没在渐暗的天边，桃花心木低窗竹帘半卷，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廊前桂子香气依稀纠缠，一株亭亭如盖的桂树半遮庭院，暗香浮动，只是醉人。

窗外悄然地流泻着淡风残月，她随意轻翻书简，纤指略拢，意清月高，天地间仿佛变得无比阔远，月光苍茫一片。

青烛爆开灯花，轻轻噼啪一声。

云岚姝陌放下书简，抬手轻揉了揉额，视线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的铜镜，里面的女子面容虽是端丽，却也难掩眉间的疲累。她不觉恍惚，不知那人是不是真正的自己，还是大梦未醒。

雪肤花貌映射烛火，笼上淡淡的嫣红。她安静下来，静静想着还有什么路可走，用什么方法可以阻挡岳陆，她也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明天都可以轻易决定，但凡事却必然要有选择。她的懦弱，只有那一次。

每当见到卫峄城时常常会以为，命运给了她那般残酷的事实，或许又在另一处还给她近乎完美的补偿。爱与恨的缝隙之间，他的一颗心如同万里晴空般坦荡荡地呈现在面前，霸道柔和却又丝毫不加遮掩。原本看在眼里，总是欺骗自己说无动于衷，但今日静静地身处天水玉阶，便像是掀开了帷幕将所有东西推到台前，他的眼神、话语、笑容，无可回避地从压抑最深的地方涌起，瞬间和记忆中的美好重叠在一起，分不开，理不清。

在麻木了很久以后的记忆中回头，曾有疼痛像潮水一般赶上，几乎使人溺毙。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再一次伸手去触摸同样的美好，背后的痛苦和丑陋又是否相同？

家国天下，孰重孰轻，没有人能清楚地给出答案。

想得疲乏，她便靠在枕榻间慢慢地睡去，似乎感觉卫峄城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样云淡风轻的微笑，温柔如水，玉树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