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既然喜欢,那便要好好珍惜,它可代表了本王的心,你既然要了,就不准再反悔了。”他执起那双白皙的素手,轻柔地落下一吻。
云岚姝陌顿时惊醒,猛地退掉手腕上的手镯,但是发现转眼间这枚手镯却自发缩减成她手腕合适的大根本退不掉。她霍地抬头,蹙眉看着卫峄城。
难得看她吃瘪,卫峄城笑得更加愉悦,“阿绾,羽镯一旦戴上了便是退不掉的,要想退掉这枚手镯,怕是要等父君前来。”
父君?云岚姝陌后知后觉才醒悟过来,无且口中的父君,不正是她的阿爹吗?看来这枚羽镯,是阿爹与阿娘的定情信物,徐家至宝,如今辗转却又回到她手上,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既如此,她便收着罢。
她伸手轻轻抚摸上那枚手镯,眼神混杂着种种眷恋温柔悲伤的光芒。阿娘,母妃,姝陌定会好好守护你们留下的东西,无论是阿爹,还是无且。你们放心,姝陌不会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那便说好了,你不准抛下我一个人,哪怕是生死紧要的关头。”她依偎进宽厚的怀抱,微瞌眼睑,喃喃说出自己的唯一要求。
“好,本王答应阿绾。”他柔柔地抚摸着她长长的发际,语含郑重地许诺。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地点头,微微应答,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信他,因为他从不曾让人失望过。
夜,轻轻洒下淡淡的光芒,拢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给初次心心相通的两人送去祝福。
静雅的卧房里,初阳偷偷洒进几缕调皮的线条,云岚姝陌落坐在铜镜前,一点一点梳理着如墨的长发,淡黄的檀木梳隐隐来回,宛若溪间若隐若现的玄色草鱼调皮地游玩。对镜梳妆,顾影自怜,好一幅美人梳墨图。
“没想到一向高贵无比的灵珞族女,竟会像青楼女子一般揽客,真是令本谷主大开眼界。”嘲讽,戏谑,轻视,痛心,似乎都算不上,却又含着一丝浅浅的怒意。
云岚姝陌梳发的动作稍微一滞,之后便再无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她的话只是阵冷风,人虽恼,却不想理会。
见她无动于衷,她仿佛有了更大的怒火,“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照现在的情景看来,族女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看来,如尘谷主的事务的确少得悠闲。”她放下木梳,随意将如墨长发盘成髻,用水蓝玉簪绑住固定,拿起手边的背篓。
一身简单干脆、利落的打扮,使她看起来多了份飒爽英姿的美,柔和了那份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
一条纤细的玉手却挡住了她的路,她抬眸,美目冒出丝丝怒气,两次三番被人阻拦,是个圣人也会生气火大。
“莫萤,你到底想干吗?”云岚姝陌怒瞪着她,花叶飞流缠绕指间。
莫萤却在刹那间扣住她的手腕,脸上的神色一再变化,青红白赤,最后铁青一片,使得原本秀丽的容颜变得有些狰狞,她不发一言,径直抓拉着云岚姝陌走。
这番大张旗鼓的举动,当然获得了他人的关注,如尘谷里的人看见他们的谷主脸色难看,自然不敢上前撸拔虎须,而且还是只在狂暴中的母虎。灵镜渊,也因族主之女的命令无法出手阻止。
冰冷的剑意临空落下,直逼拉扯着云岚姝陌的莫萤,她回手反击,却发现右手已空,美目微眯,缕缕杀气于眸底升腾旋转。
“不知本王的王妃如何得罪了谷主,若有失礼之处,本王在此代她致歉。”言语晏晏,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丝毫错误。
“本王的王妃?”莫萤轻笑一声,“本谷主倒不知我族族女何时成了您的瑜王妃。”她着重咬紧“瑜王妃”三个字,脸上的神情却更像是恨不得将他拿剑捅破几个大窟窿。
卫峄城闻言,翩然而笑,宛如画中走出的冷仙,气势磅礴强大不容他人忽视,他牵起云岚姝陌的左手高高举起,一只开盛九瓣花叶,缀化数支灵蝶的手镯映入众人眼帘。
“这,便是证据。”话语铿锵有力,仿佛天地间唯有他声音震荡云霄。
云岚姝陌的心被狠狠地震撼了一下,好像有人用力捏紧却又陡然放松,她深深地明白,这个怀抱,将会是她今生今世最安稳有力的归属,将会替她遮挡所有风雨飘摇。
可莫萤见状非但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反而是用力大笑起来,连眼角都溢出泪花。
“瑜王殿下,您非我族类,自然不知道我族传统,这灵石珞珈,本来就是我族族女的象征,又何来证据之说。”她娇艳地拂过颊边的碎发,浅笑盈盈。
一抹疑惑飞快闪过他眸底,未开口的话却被身边的云岚姝陌打断,她望着他,眼神明亮透彻,宛如雨过天晴后的天空,“灵石珞珈的确是我族族女的象征,但吾尊想问谷主,灵石珞珈有何特征?”
有种不受她控制的意外蔓延在整个空气中,莫萤深深的皱起眉,却还是一五一十地说出灵石珞珈的特征,“蝶为白,瓣红,自灵性。”
“可吾尊的镯子,只是莹白点赤,并非谷主所说的自灵性。”顿了下,“吾尊和殿下两情相悦,有些事,彼此相知即可,并不需要弄得人尽皆知。”
两情相悦,却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深坠地狱之苦,永无再见光明之日。他握紧拳头,眼底游离着深深浅浅的苦涩与难舍。
原来,从小的青梅竹马,比起心心相连,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呢?
“莫萤谷主若无其他事,就请恕吾尊与殿下先行告退。”言罢,她便拉着卫峄城,径直离开。
草长莺飞,蝴蝶纷舞的小道上,卫峄城任由云岚姝陌拉着他的左手一直闷头往前走,不发一言,静静相守着属于两个人的安谧。
可突然间,他却将云岚姝陌一把扯回身,将娇小玲珑的身子按进自己怀里,语气含着霸道心疼,“本王允许你为不相干的人再哭一次,从今以后,你的泪水,只能都是由本王给予,无论悲喜。”
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渐渐濡湿,晕开大片,云岚姝陌用力拉扯着他的领口,五指几近泛白,仿佛用尽了一生力气去哭泣,却哭得无声仿有声,让他的心,首次感受到什么是苦涩夹杂着甜蜜的情绪,又像含浅浅的醋意。
至于她悲伤的理由,他却下意识地忽略了丢去九霄云外,可他未曾料到,此后经年,当她再一次哭泣时,他的心会痛如刀搅,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狠狠剜下,留下点点艳红。那一刻,他忽然怨恨起所有让她悲伤的东西,连带着包括他自己。
只是,他们才见面不到几次,但为何会像以相恋多年的情人般相处自然,默契非常,几乎是对方所想都能明了于心,原因是何,也许只有他们明白,亦或许只有上苍知晓吧。
可若是他知道他梦中一直浅笑安然的女子,会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与天地相斗,那他又会有何种心情,是否能一直对她如初。若他能想起多年前昕朝京都平章萧府里的总角相识,也许便能明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
可世事就是这样爱跟人开玩笑,等到某一天,他看着她无声仿有声地哭泣,才明白心口处传来的疼痛有多么剧烈,只是,那时的他们之间,相隔的东西远远超出了预想,再也无法回到初识的美好时光。
四周灯火阑珊,景色怡人,她和他,却相隔千里,连想见对方一面都需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心口处传来的独特感觉,却让她甘愿受灵珞族内的万千处罚,只因那人早在她心里生了根,就算骨肉尽毁,面目全非,她都不悔。若能再一次选择,她依旧会这样做,无关他的身份地位,只因心口处传来的独特跳动,她想,他也跟她一样,不曾后悔,亦从不曾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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