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时,我只不过是做了个梦。”雷少轩不好意思道,“想来是梦太美了,不愿醒来而已,怎会想死?道士大概是想夸大病情,只为多取诊金。”
“说来奇怪,”胡友德摇摇头,“诊金那道长分文未取,还倒送了一块金子,只不过取走了我随身木棍,他说是一根千年雷击桃木。沈掌柜见多识广,千年雷击桃木真就那么值钱?”
沈为庸闻言骇然,道:“你们遇到奇人了!千年桃木固然值钱,多用于道士驱鬼镇邪之用,于常人却是无用。此事切不可声张,钱财入手,怀壁其罪,死囚、军士皆豪强之徒,声张必惹祸。”
“受教。”胡友德拱拱手道。
沈为庸摆摆手,道:“不必客气,我与雷少爷投缘。”
世上之事就是奇怪。有些人认识多年,却不敢随意交心,相互提防有些人只是初次见面,便无所不谈,怎么看怎么顺眼。
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沈为庸经商多年,城府极深,场面上对人极其热情却极少与人亲近。然而沈为庸对雷少轩不仅极少有的揪心与关心,打心眼里感到亲近,也许是自身家中也有差不多一样年龄孙儿的缘故。
当然沈为庸自己也极其同情雷少轩的遭遇,甚至感同身受,于是一路关心,不时教导,难得的与人交往而不怀丝毫功利之心。
“多长时间能到达上思郡?”雷少轩问道。
尽管身体依然很虚弱,躺在被窝里,窗外激流湍急,大船飘摇,颇让人有忽上忽下,头晕欲吐的感觉,却依然挡不住雷少轩兴奋的心情,打开窗户,看窗外风景。
“明日上午便能到达。”沈为庸也兴致勃勃道。
夕阳西下,百鸟投林,晚霞似火,船行如飞,两岸的景色飞快地后退。
“此船速如此之快,万一有岩礁尖石,岂不船毁人亡?”胡友德担心道。
“是啊,每年都有船毁人亡的事情发生。不过此大船有多位老船工把舵,从未出过事,且放宽心。”沈为庸感慨道,“老实说,我数次走此水路,每次坐船都心惊胆颤,好在本商号以稳为先,在最险峻处,自有安排。”
“前面一段路程,便是险滩连连”
话音未落,船头忽然传来声声船号,声彻江面,有人声嘶力竭大声喊着号:“第一滩了啊”
紧接着,船工一起喊着号:“第一滩嘿喝龙王醒哟,浪涛天,紧握铁链喝保平安”
“呵、呵吼”
众人心悸中,大船猛然被抛上空中,又狠狠砸在水面上,隆隆作响,浪花翻涌,却又飞速向前飘飞而去。
众人心提了起来,紧张的情绪攫住了众人的心,甲板上的囚犯、军士都死死抓住身边能够抓住的东西。
浑厚的号声又响了起来:“第二滩了嘿嘿”
船工们整齐的喊声传来:“第二滩嘿喝龙王翻呀,雷电闪,齐心齐力哟浆飞船”
大船忽然飞起,却急遽下沉,如九天飞落,却又如一叶轻舟急遽被冲出,将浪花甩在身后。大船如同一颗被人甩到水面,被水弹起,向前飘飞石头。
不一会,大船似乎缓了下来,两岸的颜色似乎能够看清楚了。
第一次坐船的人,心刚放松下来,腹内翻涌,头昏欲吐。然而刚要呕吐,浑厚的号声再次响了起来,每个人不由心里一紧,被迫重新抓牢。
“第三滩了嘿嘿”
“第三滩嘿喝龙王怒呀,我亦怒,怒眦欲裂心不甘,驾船飞上九龙滩”
雷少轩听得心旌荡漾,情绪慷慨激昂。
两岸峭壁突然阴森逼仄,黝黑的石壁,贴着船窗向后飞退,绝壁凌空,清流汹涌咆哮,轰声震天,只有那船工号声裂空传来。
“九龙滩呀哟呵九龙滩,绝壁岸,九龙飞天不知返,茫茫一线裂九山”
大船随波逐流,飘忽不定,如飘忽不定的命运,让每个人都充满了无力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自然的雄岸伟力,让每个人感到如此渺小、无力,每个人心里都祷告不已。
雷少轩紧紧抓着床沿,胡友德脸色苍白,晕船和紧张,让他握着船舱的扶手的手青筋暴露,手指惨白。
“九龙潭是最后一险滩了!”沈为庸说道,试图安慰着雷少轩。
话音未落,大船忽然如天坠地,发出“哗”一声巨响,船底猛一沉,却又飘起,甲板上传来雀跃声:“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