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藤镇。
一座矗立在群山叠嶂中的小镇。
青山绵延千里,数百秀峰终年隐于云雾中。
大藤镇景致颇佳,绵延千里的青山常年涌来云雾,每至初春时节,惠风和畅,杨花轻舞。
镇上雾气时有时无,从穹顶,从远处,从任何一处地方观望大藤镇,皆是恍如仙境。
这般景致,已成过往。
此时的大藤镇,焦土遍地,鲜血浸染,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处可见,凄惨景象与曾经仙境般的大藤镇无一丝关联。
走在大藤镇的街上,陆煊掩着鼻子,他实在受不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
那是一种混合气味,血腥味、烧焦味以及尸体腐烂味……诸多气体混杂在一起,难闻又让人作呕。
脏兮兮的环境,让陆煊愈发不耐,终是没忍住:“寻找趁手兵器就非得在这里吗?”
赵七扭头,反问道:“那么,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
陆煊顿时哑口无言,大藤镇是距离义庄最近的镇子,不在这里寻找趁手兵器。
难不成。
去千里之外的地方?
然后。
再从千里之外,重新回来?
赵七没有去兵器铺,而是来到打铁铺。
脏乱差的铺子,四条尸体躺在血泊中。
一条在前院,袒露着大半个精壮身子,腰间围着黑色皮围裙。
三条在后院,一大两小,小的被护在身下。
一家四口,全部死在灾厄中。
陆煊哀叹一声,皱着眉头,说不出话。
赵七走进打铁铺,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图纸上面是关于兵器的解析图。
然后。
生火,淬铁,在陆煊的注视下,轻车熟路的开始打铁铸器。
“大藤镇没有一个活人,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去兵器铺挑选寻找?”陆煊看着忙活的男人,不解道:“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怎么选择都可以。”
“那些兵器,都是假把式,没有任何作用。”赵七鼓吹着风气,碳火一明一暗变化着:“我给你打造一柄最适合你的兵器。”
他开始铸器,抡錘时牵动全身肌肉,整个人呼吸平稳而均匀。
声势浩大,每次落锤,火星四溅,一次又一次,偌大的屋子,灿烈辉煌,密密麻麻的火星,攒簇在一起,火星不断累积,一点不曾消散,更不会流泻到屋外去,使得数个呼吸间,整间屋子被火星占满,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陆煊只感觉置身熔炉之中,煎熬难忍。
故。
他寻了个位置。围住煮茶,等待赵七的结束。
数个时辰,铸器结束。
“看看它怎么样?”
赵七来到他面前,丢给他一柄透明而玲珑的伞。
伞柄漆黑,其余之处,薄如蝉翼。
“伞?”
陆煊诧异,费劲周章,只是为了铸造一柄伞?
当他接过手中细长事物,仔细端详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同。
“这是……”
陆煊诧异,收伞过后,几乎只剩下漆黑伞柄可以看见。
蝉翼收拢,只剩笔直的骨架。
这不是伞。
而是一柄剑!
赵七给自己倒上一壶茶,道:“时间仓促,只能铸造一柄仿制品,先凑用用吧!”
“仿制?”陆煊望着男人,询问道:“你是说,这世间还有一柄正品?”
“正品在中州皇城……”赵七的眼神忽然暗淡下去,他伸手摸着伞剑,悲伤道:“这柄剑,叫做不染尘,是师傅素玉真铸造而成。”
提及‘素玉真’这个名字,陆煊能够明显感觉到赵七情绪之间的微妙起伏,他试探道:“为什么不染尘会在中州皇城?”
“因为大褚皇室的恐惧。”
“恐惧?”
“不染尘是素玉真铸造,剑成的那一刻,素玉真在一息之间,修为境界直登十二境,站在了人间最高处!”
“嘶~”
陆煊倒吸一口凉气。
修道十二境,人间最高处,唯有十二境修士方才有望窥视长生不朽。
素玉真竟然能够在一息之间直登十二境。
如此天赋,恐怖如斯!
“大褚是这座天下的主人,四境天下,皇权至高无上,绝对不会允许有超越皇权的因素存在。”
“素玉真的存在,打破了大褚对天下统治的平衡,端坐在真龙宝座上的皇帝由此心生恐惧。”
“这是李家的天下,李家的天下不需要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即便要出现,也只能出现在帝王天家,而非素玉真。”
“天家无情,帝王权术,为将权柄牢牢攥紧在手中,大褚皇室的铁骑出现在剑炉之外。”
赵七平静话语叙述中,压抑着歇斯底里,如同受伤小兽,充满愤怒。
铁骑压境,不亚于十一境修士。
蚁多咬死象,纵是修道境界达至人间最高,亦是血肉之躯,被刀剑砍中,同样会流血,会死。
这天下被大褚铁骑踩死的大修行者,不计其数。
“他们交锋了?”
陆煊想象着剑炉当时的风波云诡。
“没有交锋。”
赵七摇头。
“素玉真与大褚皇帝交谈一夜,朝廷愿意给素玉真绥授无双国士,只要书素玉真前往中州皇城。”
言及此,男人一声冷哼,猛地一拍桌子,难掩愤怒。
“如此举措,不过是朝廷惯用伎俩,素玉真的境界与天赋,让他们忌惮害怕,故,借此将素玉真囚禁在皇城之中。”
“后来呢?”
感受着男人阴沉与愤怒,陆煊知道,事情的发展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后来……”
赵七愤怒褪去,神情再度悲伤起来,道:“素玉真死了。”
“死了?”
陆煊诧异,如此消息,未免太过于突然。
人间至高,十二境修士,说死就死?
这里面不可能没有猫腻!
“死因是什么?”
陆煊询问。
赵七无声摇头,拳头握的很近,指节发白。
突兀。
陆煊又问:“这难道就是你对大褚皇帝举刀兵,成为弑君者的原因?”
赵七轻‘嗯’一声。
“我六岁上剑炉,八岁练剑,十六岁头角峥嵘,十八岁名震天下……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素玉真赋予的,没有素玉真,便没有我。”
“素玉真死的太突然了,定然与大褚朝廷有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