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夸张无比的笑容。

那只手没有放下，又朝着周现点了点。

我？

还是……我的身后？

周现回头。

破败的台阶通向丛林深处，一个古铜色的背影横亘在中间，头发盘成宝塔形，身穿袈裟，“他”似乎是屈腿盘坐，两手搭在膝盖上。

一动不动，散发出死寂的意味。

咯吱。

形似洞窟内佛像的身影好像活了过来，头颅缓缓向后转动，发出如生锈机器扭动的声音。

身躯不动，头颅诡异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瞬间，周现感觉一股电流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僵直在了原地。

那是一尊活的古佛。

蓝色袈裟，古铜色的皮肤，宝塔形的头发，赤脚，盘膝，都与洞窟中的石头佛像一模一样。

一样地没有脸。

本该是五官的位置被淡白色的光晕笼罩着，视线难以穿透。

无面佛的左手扭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转，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尖锐的指甲划过玻璃，片刻之后，成为正面周现的“右手”。

同样地伸出一根手指，古铜色的指尖轻点，却不是朝向周现。

噗！

周现猛地回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古佛轻点之下，同伴的脑袋就像西瓜摔在地上一样。

炸开了。

血雾漫天飞舞，顺着风砸在周现的脸上。

这，这是一场梦吧？

醒过来！快给我醒过来！

周现现在上下进退两难，前有无面佛挡道，后面是同伴躺在地上的直挺挺的无头尸。

不能再等了！

眼看无面佛没有更多的举动，周现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开始朝着山下猛奔！

他大步跳过了尸体，头也不回地向下狂奔，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落得和同伴一样的下场。

眼看台阶的尽头就在眼前。

恍惚之间。

周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手扶着洞窟口的边缘，眼前是血雾横飞。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无面佛依旧盘坐在上方，维持着刚才的收拾。

自己刚才，似乎一步也没有走出去？

是幻觉，还是时光倒流？

周现不信邪，他跺了跺脚，给自己打打气，刚踏出一步。

抬头，无面佛近在咫尺。

“他”漂浮在半空，面上淡白色的光晕中出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淡漠，不带有丝毫感情地直视周现。

居高临下。

像神俯瞰凡人。

岂有此理。

周现心中窜起了一缕火苗，随即愈发壮大，很快演变成了烈火，紧接着，火焰仿佛变成了实体，越来越旺盛，好像要烧穿他的胸膛。

你在，玩弄我？

咔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诞生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周现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胸膛之中，在熊熊的烈火之中，他看到了∶

一卷乳白色的古书。

古书的出现，像是向这簇火焰上泼洒一把汽油，彻底点燃了它。

周现感觉火焰已经不仅是在胸膛中燃烧，而是向四周扩散，五脏六腑、手臂、双腿都感受到了炽热的痛楚。

不，不行了。

一道火光从周现头顶喷出，直冲云霄。炽热的火柱使空间都发生了扭曲，他感觉自己又有点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直视它。”

周现心湖中响起了一道恢宏的声音。

谁？那卷书在说话？

周现的双眼不受控制地上抬，他看到古佛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半空，漆黑的双瞳俯视着这道火柱，没有一点波动，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平静、淡漠。

更像是，不屑。

“它凭什么？”

是啊，他看什么看，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子受够这种目光了！平时就不被当人看，要死了我还怕你什么？

周现的恐惧都已经被火焰尽数吞噬了，他将头探出火柱，自下而上，瞪大双眼，直视那双眼睛。

突然，两道白光从周现眼中喷出，像两道闪电划过夜空，霎时间击破了古佛脸上白色的光晕，又从脑后穿出，在它脸上留下了两个大洞。

“咦？”

周现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尊古佛的情绪波动，它不再一动不动，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周现。与此同时，周现看到那两个大洞正在缓缓愈合，一尊令他再熟悉不过的诡异笑容透过光晕，缓缓出现。

杀不死吗？

那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白色杀招彻底耗空了周现的精神，他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向后倒去。

古佛的手指如影随形，空间的阻隔在这里仿佛不存在，随着周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点到他的眉心。

要死了吗？可惜，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啊。周现这样想着。

叮！

一声剑鸣划破长空。

霎时间，一柄飞剑出现在五米开外，深蓝透亮，带着一丝血迹。

古佛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食指掉落，宝珠般的血滴在地，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燃灯古佛，执剑者，

请你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