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的人群停住了。
安存仁连忙跳下马来,将位列迎接队伍最前方的安青宁扶起。
安廷鸾也跳下马来,如个木头人似的跟着后面,却是没有什么动作。
“诸位爱卿平身。”安存仁又虚扶起后方众人。
安存仁搜寻的眼光望见安存秀时,登时眼睛一亮,便要走过来,却被安存秀微笑着轻轻摇头拒绝,嘴唇轻轻往前方呶去,目光示意着前方那一干平卢镇重臣们。
安存仁只得无奈地应付着那些重臣的寒暄。
不多时,众人便簇拥安存仁与安廷鸾跨上马匹往营州城中赶去。
安存秀随便挑了一匹褐色马匹悠然自得地骑着,慢慢落在队伍后面,他可不想自己那匹黑癞子由于过于神骏非凡,被某些人看中强行索要。
送行的队伍渐渐跟上。
“大兄。”后面传来一声压抑着满腔惊喜的呼喊声。
“说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叫阿秀、阿兄都行,甚至大哥、老大都可以。”安存秀头也没回,鼻子却是没来的一酸。
“没问题,大兄。”
安存秀恼怒地回过头去,面带不善地望着身后骑着白马的那个戴着鹖冠的老实青年,“安存义,升官了,都做鸟人了啊。”
二双彼此对望的眼睛,尽是那兄弟重逢难掩的喜悦。
“肃静。”前方有人低喝道。
安存秀和安存义索性将马匹赶到一边,跳下马来,让人群走在前面。
他们没留意到人群中有一小校特地偏过头去,低垂这脑袋。
“嗯,还是那么瘦。”安存秀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捏了几下,“不过这身腱子肉还是蛮结实的。”
安存义望着安存秀那晒得黝黑甚至有些沧桑的面孔,却是不说话了,一把抱住对方,泪流满面,“兄长——”
“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在那哭啥呢。”安存秀飞快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液体。
安存义是故铜冶镇将之后,其父为掩护安青海逃跑而战死,因此被收为义子。
他们二个自幼便在天龙学院相识,十几年都未曾分开,此次一分开便是五年之久。
自小安存义便是安存秀的跟屁虫。
之前经常是安存秀闲的无聊“作恶”后,都是反应慢,跑得更慢的安存义被逮住当替罪羊,直到后面安存仁的出现。
别人都是对安存仁毕恭毕敬,唯独安存秀却不是,该踢踢,该训训,然后给了巴掌又给颗甜糖,那些讲不完的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将二个小屁孩迷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小他们几岁安存仁心甘情愿成了小跟班。
“升官了哈,都能戴鹖冠了,果然还得是在朝为官,升官快,当什么大官了。”安存秀用手摸了摸鹖冠的羽毛,“你兄长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呢。”
“中郎将。”不知道为何,安存义眼中有些忐忑,带着几分心虚。
“哦,可以,可以。”安存秀发自内心地替兄弟高兴。
安存义是那种看着老实,实际生活也老实的人,但是在兵法上却不拘一格,最擅长防守反击。
在似平淡无味的彼此相持中,消磨着对方的耐心,谨慎地估算着彼此实力与环境条件变化,只要对方稍有不慎露出破绽,便会全力压上,给与雷霆一击。
“兄长你的报捷文书,我也看到了,三千破三万,真是太厉害了。听瑶英公主说大王有意将你升为刺史呢。你到时就求放任在汾州或者潞州,这样离晋阳近,我兄弟二人相见容易。”
安存秀却是摇摇头,“刚才你身后那人是谁,满脸胡子的那个。”
“哦,那人是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的次子刘守光,他的三弟刘守奇现在在晋阳任殿前卫。”
刘守光?
安存秀不由得想起那个被他阉割后悲惨死去的李小喜的话,是刘守光派他去那敛财的,他原以为着刘守光应该和他哥刘守文一样都是那种阴柔文人做派呢,不料却是此番粗鲁大汉模样,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秦新呢?”安存义问道。
“我怕他见到安廷鸾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他在屋里呢。”
安存义闻言也是神色一黯,随即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被红布包裹得严实的条状物,“这是琪娘姐留下的东西,你帮我转给他吧。”
前方队伍已逐渐远离,视线只剩一个黑点。
“走,跟上去,晚上再聊,一起喝酒。”安存秀翻身上马。
“嗯。”
马蹄如雷,往前追去。
营州城早已是张灯结彩,红绸铺地迎接世子殿下的光临。
这一顿筵席竟是喝到天黑方才结束。
安存仁却是只得空来到安存秀这桌喝了一杯酒,便又被其他人请到了别处,二人根本没什么时间交流。
耶律倍其间喝高了,在堂中拔剑且歌且舞,却是引得堂中一片叫好声。
安廷鸾却是不知也是喝高了还是怎么回事,却是拔剑与之对舞,还一剑将对方的宝剑击飞,却是连道歉也没有,哈哈大笑,踉踉跄跄地回了座位。
其他契丹人个个看得面色不渝,却又无可奈何。
萧勒兰与兀欲怒火中烧,看不下去了,直接退出了筵席。
安存秀有些昏头涨脑的感觉,他不知道对面筵席何时才结束,看到他们二人愤然起身而出,便也以去厕所为名抽身而出。
“安校尉,你送我们回去吧。”兀欲双眼含泪,小胸膛犹自起伏不定。
一旁的萧勒兰也是满脸期盼之色。
“这——”安存秀想起了安青宁的叮嘱,有些迟疑。
“安校尉,你不送我们,我怕姑姑又和上次一样被人劫拦。”兀欲神色焦急地说道,又指向门口十几个契丹侍卫,这次他没有顾及什么要把自己人变得多多的之类的原则“你看要是那个什么侯派人来拦,他们敢动手吗。”
“好吧。”安存秀点了点头,“你们在此稍等一下”
安存秀转身回去,跟安存义说了下自己的住处后,便又出来了。
“你们住哪?”自此入了城之后,为了避嫌,他是连他们的住处都没打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