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雷再度醒来时,他发现斯塔利早就离开了这儿,边上躺着的已是别的陌生伤患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锯子拉扯过一样,疼得厉害,至于酒后的事情也俨然断了篇,什么都想不起来,唯独还记得那瓶陈酿的味道还不赖。
格雷有些空虚地盘坐在原地发呆,他剥了剥指甲,回想起那个傻冒斯塔利,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心想着:“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
就这样,格雷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又在这小酒馆内休息了约一周的时间,身上的伤病也在僧侣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得到了不错的恢复。现在的他基本可以自理生活了,再不济也能拄着长剑一瘸一拐地坐到酒馆的吧台上,与别的伤兵们插科打诨。
这一回,他物色到了一个不错的角落位置,趁别人刚起身离去,便抓准机会一屁股坐了下去。剑客左右打量了下吧台上的人,见别的士兵都有酒喝有腌渍的鱼干可以享用,自己却两手空空干坐在板凳上直瞪眼,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病榻上的日子着实是不好受,颗粒感粗糙的麸质硬面包好几回都快把自己噎晕过去,往往半个面包就能啃上一整天,得亏还有一碗跟窜了稀似的“浓汤伴侣”可以享用,要不然还是早点离开此地为妙。
他舔着个脸不好意思地问向酒保,问他能否赊给自己一杯最便宜的麦芽酒,欠着的钱过段时间后会来补上的。可酒保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又臭又脏的陌生男子,是满脸地不自在,便让他滚到一边凉快去,还表示本店概不赊账,你可别搅黄了这儿的生意!
格雷无计可施,他绝非是斯塔利那样懂得拿捏别人情绪的高手,而仅剩的那些盘缠都留在月桂驮着的包裹里,自打自己昏迷后就不知道那该死的种马又到哪儿快活去了。身无分文的他见酒保如此势利眼,也只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背过了身子。
正当格雷欲离开席位时,一个有着粗犷声线的男人突然在他的身边开了口:“慢着兄弟,这杯我请了!”
格雷诧异地转过脑袋,只瞧见一个满脸胡茬,后脑门儿上竖着大辫子的矮人,正在和酒保比划些什么,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十枚铜币,把它们一齐抛在了锃亮的桌面上。
矮人猛灌了两大口黄浆,“咕咚咕咚”,比自个儿脑袋还大的橡木酒杯就立马见了底,看着杯中晃动的残影,他习惯性地乍了乍嘴,随后用粗糙的手掌抹去了胡须上沾满的啤酒沫。能把廉价啤酒喝得如此出戏,格雷也算是大开眼界,不用说,矮人的确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还没等他舒服够,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嗝儿打断了酒馆中的嘈杂声,大伙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划一地投向了这个矮人。这矮子非但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撅了撅自己结实的屁股,哐的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借着酒意正浓,矮人高高举起杯子,随后振臂高呼:“为了第三联合军团的胜利,干杯吧,我的朋友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这一嗓子点燃了整个酒馆,屋内的气氛也被瞬间推上了最高点,围坐的将士们相继着举起杯中之酒,随之高声呐喊起了同样的话语:“为了第三联合军团的胜利,干杯!“
嘹亮的口号回荡在整个酒馆内,酒保见状,也将珍藏多年的琉璃色杯子从柜子中取出,不紧不慢地向杯中倒入了些许果酒,接着一同举起酒杯,来表达对在座各位的崇高敬意。
原本瘫坐在一旁喝着闷酒的吟游诗人,在见到此情此景后,也被这一幕所深深触动,诗人放下手中的杯子,虽说泪水早已浸湿了眼眶,可他还是拿起了身后的鲁特琴,一边拨动起手中的琴弦,一边用那沧桑的喉咙歌唱了起来。
一时间,在场的各位听众全都跟着了迷似的,将目光投向了这位素昧平生的吟游诗人,侧耳倾听着他即兴创作的歌谣。
诗人忘我地弹奏着手中的鲁特琴,悠扬的琴声不绝于耳,萦绕在酒馆的每个角落,他的歌喉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大伙儿全都陶醉在这时儿压抑沉重、时儿高昂激励的旋律之中。
“北风齐喑,幽夜漫长。“
“山川不动,万籁无恙。”
“前路凶险,难言命途。“
“停杯踟蹰,心惆思怅。”
“半日浮生,难言圆满。“
“寒血尤热,生死何妨。”
“吾心似铁,背身万丈。”
“吾身似剑,斩断迷惘。”
“纵使黑云蔽日,也无法将我们的意志动摇。“
“纵使暴雨骤至,也无法将我们的决心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