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包裹中打到的猎物放到了军需官的桌子上,分别是三只野兔和两只赭髓鸷,都是他一路南下撤退时打到的,肉量不算太多,勉强能分食给十余人作为能量补充。
其余还有一些从前线的阵亡士兵身上搜刮来的作战干粮,都用亚麻布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这玩意儿硬的硌牙,要用滚水泡软了才能勉强入口,年轻人特别讨厌这种食物,索性一起打包捐赠了出来。
“格雷·艾斯克雷亚...”军需官一边将年轻人的名字念了出来,一边在捐赠者登记名册上奋笔疾书。
“感谢您为欧德林、艾瑞特利亚与盖洛诺德第三联合军团做出的贡献,您的绵薄之力将成为我们胜利的坚实后盾!”军需官向他点头致以谢意,接着熟练地将新鲜肉类和干粮分装到不同的箱子中,待身旁的后勤士兵把物资运向不同的后勤帐篷后,他便招手示意下一位捐赠者走上前去。
在工地上环顾一圈后,格雷发现除了自己外,还有不少本地人来这儿捐赠物资。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上捧着什么东西的都有,布匹、金属锭、急救用品…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往帐篷里送。
周围依旧嘈杂如初,似乎早已无人在意这里曾是一个宁静的渔港小镇,可能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再也不会受到众神的庇佑了。
看着身边快速穿行的士兵,他意识到手头已经没什么忙可以帮得上了,杵在这里也只会给运输队添堵,于是便耸了耸肩,骑着那匹深红色的瘦马朝着镇子的方向缓缓离去。
灰牙镇不算太大,主体三面环海,城镇的外围被厚实的淤泥所环抱,想要进出只有一条人工修筑的石桥栈道可以通行。城镇的周围堆砌着一道不算太高的石头围栏,年轻的小伙子稍微用些力气,便可以轻松翻跃。
镇外的浅港停泊着一些小型渔船,它们多半是渔民们自给自足的生计工具,载重量相当有限,很难形成规模。本地也没什么支柱产业,倒是商队的频繁来往,使这里催生了不少旅栈和酒馆,当然还有些见不得人的非法勾当也躲藏在暗无天日的街道之中,各色人群汇聚于此,才让原本与世隔绝的小镇有了些许活力。
当瘦马驮着格雷来到镇上时,他发现镇子入口的圆形集市广场上早就堆满了从王都运来的军备物资,只有个别的老弱病残还在坚持贩售货物,其他腿脚利索的商人早就拖家带口朝着内陆方向逃走了。
由于前方的海运枢纽被兽人们摧毁,而来自内地的商队也不敢贸然来到灰牙镇做买卖,货物得不到流通,自然使得本地商贩售卖的杂货都不怎么新鲜,除了少数渔民还在叫卖清晨捕捞到的水产之外,大多数摊位上的蔬菜瓜果都逐渐变质腐败。
“尊贵的大人,您需要一些果子吗?”一个裹着脏兮兮盖毯的老人颤巍巍的对着格雷说道。他的语调浑浊,瞳孔黯淡无光,佝偻的身形限制了他的活动,只能够瘫坐在摇椅上等待前来光顾的客人,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卖货的心情。
“我并不是什么大人…”格雷被老头低沉的声线所吸引,于是扭过头冷淡地答道,他用力甩了甩缰绳示意“月桂”停下脚步,接着顺带扫了一眼老头儿摊里的货物。
“哈哈也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现在还在歌舞升平的王都里大啖着美味佳肴,赞美着欧德林皇帝的智勇双全,英明盖世呢。”老头一边戏谑的调侃着,一边坐直了腰板,静候着这位大客户的光临。
格雷屈过身子,他又掂了掂距离手边最近的一枚野果,这些商品就和雨季灰牙湾的天色一样阴沉,不仅颗粒干瘪,就连色泽也让人提不起食欲。不过好在老头还会售卖一些便于贮存的肉干和面包,除此之外还有几桶看似不错的陈酿,对途径此地的他来说还算得上是一种宽慰。
老头见他有些犹豫,于是又想了个话茬继续硬唠:“嚯嚯,像他们那样尊贵的大人物,怎么会屈尊来关心我们这些又臭又贱的乡巴佬呢,不过您是要来点酒吗先生,我看这天气这么阴冷,不如来点美酒暖暖身子,我的酒可是灰牙镇上首屈一指的好酒!”
其实老头完全不关心王权和战事,对他来说这样的事物太遥远也太不实际,他只关心手里的这些货能不能早点兜售完,好早点回家烤烤火放松放松,毕竟自己腿脚确实不太方便,灰牙湾常年阴冷的寒风使他地关节变得疼痛僵硬,即使逃离了这儿也只是个累赘,于是就铁了心让儿子带着家小一起往央陆离去了,自己留在这安静的小渔村中度过最后的余生。
马儿在原地踩踏着软烂的泥浆,显然是不愿意多做停留,而格雷却碍于老者的盛情难却,不好意思空手离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索性随便逛逛吧。
他拧过头环视了一圈铺子里的陈设,比起街心的几个铺子,这老头的摊位可以说是冷清的可怜,整个棚屋内唯有他一人坐在摇椅上,除了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些还算像样的商品外,其余都是些胡乱堆砌的杂物和布满灰尘的旧家具,就再没别的什么新鲜货能让格雷提得起兴趣了。
确认了附近没什么危险情况后,格雷用单手撑立着从马背上翻跃落地,双脚稳稳地扎在了杂货摊门前的地毯上,整套落地动作流畅连贯,精湛干练。这一路走来让他身心俱疲,连绵的战火一直向南方蔓延,自己所处的北方大陆完全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之中。
不仅仅是兽人们所带来的毁灭性破坏,那凋敝的寒冬就如同来自冥界的使者,不紧不慢地追逐着生还者的脚步,待到那些肉体凡胎们在冷冻结冰的荒原中筋疲力尽时,它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巨镰,去收割那些本就“登记在册”的鲜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