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踩在朝阳的土地上时,身体里的某种基因就被激活了,心神不再游离,脚掌如同生了根,与大地相连,房屋街道都透出一股亲切感。空气变得干脆利落,热如沸,冷如刀。
有父母的地方才叫家,父母世代生活的地方叫家乡。
张一凡找了辆三轮蹦子拼车回家,三轮蹦子是由摩托车改装而来,有棚有副驾,挤一挤也可坐四人,是县城特有的一种交通工具。
目前正是春节返乡的时间点,没一会就凑够人开车出发,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刚出发就与副驾的张一凡聊了起来。
“在哪读书?”
“辽工大,师傅是咋看出来的?”张一凡有些惊奇。
“大学都这时节放假,再说你面皮白净,又拿着书包,也不像咱苦哈哈的农民。”大叔随口说道。
“我那娃也是大学生,在沈阳上学,这不,也是前两天回来的。”大叔黝黑的脸上充满笑意。
“这年月供个大学生不容易呀!”张一凡捧哏道。
“那是真不容易,他老娘腿有病,干不了活儿,全靠我这忙里忙外的。车里吃车里睡,挣得都是辛苦钱。”
“谁说不是呢,都不容易。”
“好在这些年,生意越来越好,我才能照顾的了他们娘俩,搁以前,平时都抠抠搜搜的,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能挣个仨瓜俩枣的。”
“是啊,国家发展起来了,人们富裕起来了。”
“嘿,有点关系的都富起来了,俺们这些狗腿子,身边都是些穷亲戚,富不起来。”
“这不有盼头了,儿子出息了。”看这大叔要骂娘,赶紧转移话头。
“有出息?谁知道呢,没准到后来还得我养他,我隔壁那家闺女,大学毕业了在外面刚工作一年不到就回家了,天天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不是供出个祖宗出来。”
“那确实,有胳膊有腿的,赖在家里算咋回事。不过也怨父母,给孩子惯得。”
“那女娃就是不如男娃,我那娃小时候挨了不少揍,女娃稍大了点咋揍嘛,揍坏了再闹出个好歹来。”
“也是,我小时候我妈也打我,但不是无缘无故的,都会讲清楚原因。”张一凡也说道。
农村比较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上一辈留下的传统,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小学没毕业的有很多,八零后正处在国家施行九年义务教育的改革阶段,现代教育与棍棒教育的冲突在他们身上展现。
三轮师傅把张一凡送到村里,然后开车走了。村里路上还有些积雪,前段时间应是下过雪。走进院子,浓浓的青烟从烟囱冲出,院子里几只土鸡低头在四处寻找遗落的粮食。外屋房门大开着,张妈在灶台边忙碌着,一如小时候放学回家的样子。
“妈—”
“回来啦。”张妈转头,看着儿子说道。
“嗯,晚饭吃啥?”一边进屋,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