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姜燃后，崔璟跟着崔珏回了临雅居。

窗外种着几颗银杏，在秋风的洗礼下染上了金光，纱帘随风而动，荡起阵阵流纹，泛着春光暖色。

崔珏领着崔璟在茶案前盘坐，手边是一壶已沏好的茶。

崔璟倒是毫不拘束，刚一坐定，就抄起一只白瓷茶杯倒上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将此间衬托的格外安静。

崔珏：“这次打算待多久？”

虽是突如其来的发问，可崔璟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茶水已满上，递给了大哥，崔璟才给自己也倒上，依旧是那爽朗的笑容，答道：“八九年吧，或许更久。”

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却又不可思议的回应，崔珏有些恍惚，面上虽淡定如初，可指腹却不停地在杯沿摩挲，同崔璟说话，却也不看他。

崔珏：“怎么，浪够了？”

崔璟喝了口杯中的茶水，笑着反问道：“难道大哥嫌我叨扰，不愿我在此久留？“

又一口茶下肚，茶水已饮尽了，崔璟瞅着瓷杯，愁着脸佯装道：“也是，我儿时那般顽皮，想来惹大哥厌烦也是应该的，哎！”

崔璟一口气叹得老长，料定崔珏都看在眼里，眼底流露出窃喜之意，有种得意在心中滋长，连喝下肚的茶水都在唇齿间留香。

崔璟自以为伎俩得逞，还沉浸在快意之中，殊不知崔珏早已愁绪挂眉。

看着对面还在恣意品茶的崔璟，崔珏不免又恼了几分，怒火中烧之际，执起崔璟倒给他的茶水，抿了一口，多了几分幽怨。

崔珏：“我只问你一句，你倒好，拐弯抹角，答非所问，你若嫌我拘你，大可不必回来探我，也省的来回奔波，空挂念。”

此言一出，崔璟顿时不安定了。

在他的认知里，大哥一向是清朗寡言的君子，如今话语连篇，用词犀利，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生气了。

情况已确认无误，崔璟连忙放下茶杯，敛去笑意，端正道：“大哥错会了，二弟并非此意。”

话到此处，崔璟顿了顿，见崔珏依旧面不改色，有些纠结的开口道：“此番回来，确是因念及大哥，至于决定去留之事，乃是临时起意，自然也是有心思的。”

认了错，崔璟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一半，出于愧疚，又补充道：“对大哥有所隐瞒，是雁南的不是，还望大哥消气。”

一语毕，此间格外安静，只有窗外万物的生生不息。

崔璟端端地坐在跟前，连呼吸都微弱了几分，时刻观察着崔珏的动向。

而崔珏呢？不语不言，只是用似柔似利的目光凝视着崔璟。

他试图看穿这个眼前人，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能与他一别几载还那么潇洒恣意。

他也想多看看他，好好的瞧瞧他的模样，自从崔璟十六岁从苍凌山学艺归来后，没几日就要去闯什么江湖，拦也拦不住，留下张字条就潇洒而去。

每思及此，即便经年已久，崔珏也依旧怒气横生，可再回神看看，当初说走就走的少年现在就在眼前，安安分分地等着他的训诫，那一身的傲骨倔气在他面前尽数收敛，那一套看似轻浮的做派，也在他面前销声匿迹。

其实这个这个少年，还是蛮顾念他这个哥哥的。

“那你倒是说说，有何心思？”

崔珏开口了，没继续怪他，崔此时璟心里的另外半个石头此刻才算落下。

“今日碰见大哥的那位弟子，很是投缘，见其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璞玉，想将所学传授于他，也好过浪费了他的天资。”

崔珏一语点醒：“你今日惹了他，教武一事怕是难办。”

崔璟听闻叹息：“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愁闷着，只听崔珏轻咳一声，崔璟的一根筋仿佛被拨动的琴弦一般，顿时冒出了一个想法，诡笑道：“今日我见那小子对大哥很是恭敬，想必大哥定有法子助我，对吧？”

崔珏不紧不慢的，先是喝了一口茶水，后又盯着手中半盏清茶看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姜燃那孩子心里透彻，只怕是好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正如方才崔珏所言，他崔璟今日才惹了那小子，自然不指望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崔珏这话无异于放了个空屁。

“大哥快别卖关子了，二弟我急得慌。”

见崔璟这般焦躁，崔珏像是得逞一般，微微笑得有些败坏，而后才正经道：“那孩子心如明镜，唯有真诚可近其身，所以此事能成与否，在你，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