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你们已经学过一些基本的魔法理论。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魔力有亲近反应；有亲近反应的人，也就是‘亲魔者’，对魔力的驱动方式，也就是你们的特性，一般也不相同。这些你们都已经学过了。比如汀卫，你的魔法特性就是水魔法。”

上校转过身来，车里的孩子们也把目光聚集过来，听上校的授课。

“来吧，今天，我们来讲讲魔力的特性。”

“正如汀卫观察到的，我们无法主动释放魔力。魔力不像空气，我们无法自由地吞吐它。亲魔者对于魔力而言，更像是一个容器，像是地上的深洼，魔力就像水；一场雨过后，水会积在深洼里。你们会稳定地从周围环境中缓慢吸收魔力，直到达到你们的魔力极限。当亲魔者身死，这个容器便被打破，魔力就会自然流失，回归周围。”

“魔力的使用，其实更像是亲魔者自身的魔力与富含魔力的事物之间的相互呼应。你们的体质与那种物质亲和力更高，你们就更容易驱动富含魔力的那种物质。这不意味着你们没有使用其他魔法的能力，只是会决定你们最擅长的魔法。比如说最基本的火焰法术，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熟悉了。”

但是并非如此。讲完这句话，上校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看向了坐在马车一角的女孩。她穿着青蓝色的衣服，袖口、领口、脚踝漏出的皮肤上，有蓝色的蔓状纹理爬出，泛着微微的蓝光。那蓝色的“藤蔓”最终还是没有爬上面庞，但是上校隐隐觉得它们还在生长，觉得有一天，女孩会被这些蓝色的藤蔓淹没。

她叫蓝荧，这就是她的名字。她没有姓，因为她是村民采摘药材时捡回来的。捡回来时她就已经有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当她醒来时，村民才发现她不会说话；当慢慢地学会说话后，村民们才发现她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村民们很好心，有一户人家收养了她，大家也都很照顾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看到她胳膊上蓝蓝的泛着荧光的蔓状纹理，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蓝荧。

日子过得很平淡，蓝荧和她的养父母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深渊吞掉了这个离深渊只有几公里的村子。杰莫多大祭司带人前来镇压深渊时，只剩下了她的弟弟，和附着在他身上的她。那时，那个小男孩眼睛泛着蓝光，身上长满了青蓝色的藤蔓，和一团深渊黏液对峙着。那团黏液弥留在深渊的边缘，仍然挂念着那个没有魔力的小男孩，终是畏惧着那藤蔓，被前来镇压的人赶下了深渊。脱险以后，藤蔓像是确定了这些人没有恶意，化作点点荧光飞离男孩，聚在一起，聚成女孩的模样。姐弟两个就那样躺在地上，放下了戒备，安静地睡着了。

奥诺上校听过这个故事，所以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他的惊讶溢于言表。他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不到魔力的流动；可是，除了魔力，他想不到任何根据去解释她身上的故事。和她接触的时间越长，上校就越确信她没有任何感知魔力的能力，就越怀疑那个故事的真实性，怀疑那是否就是个流言。毕竟他当时不在那个救援的队伍里，他被分配去了其他边界镇压深渊。

“我们当时也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是当时我们眼前就是这一幅景象。”想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找当时的当事人确认。去那个村子支援的人不算少，也有二十多人，如果其事有假，应该难以避免口供不一的情况；但是他们的陈述却都出奇地一致。总不能是有意谋划过的；这其中也有他所熟识深交的人，这也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上校忍不住思忖。

总之，秘密就像那青蓝色的藤蔓，缠绕在蓝荧的身上。上校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她侧耳听着他的讲义，眼睛则看着手腕，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然而上校讲过的东西她一概记得很牢。上校知道她在认真听，但是他从来看不出她有一点介意；或许是他过于谨慎了。

上校总是忍不住担心她因为没有魔力而不合群，尽管这时常显得有些多余。他组下的六个孩子一直都相处得很好——除了诺赫郡的蓝荧和德欧郡的汀卫，还有和他同样出身沙漠之郡的沙士，黑格勒郡首府一家玩偶店的小女儿艾思，埃特郡首富家的大少爷祁克果，以及邓普郡一个小钟表坊的小坊主尤斯。上校看着六个孩子，感觉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追随杰莫多主教——那个时候还不能称他为主教，应该是杰莫多大祭司——坐着同样的马车，飞驰向山顶，飞驰向那个充满诡计、瑕疵的不再纯洁的神圣之地，那个围着魔力之泉的源头建起的金碧辉煌的博纳斯城。上校看着六个孩子，感觉就像看到了主教给他的那份名单，一个从上任主教杰明多在位时就开始悄悄进行的神秘计划，一个让他直觉不妙的不知底细的庞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