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呸地一声啐出枣核,脸上露出忿忿之色,道:“是啊。他那个叔叔,真不是个东西!”
致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没有可比性。鸠尸卑那只是女婿,对龟兹国王的王位没什么威胁。可于阗国的事儿不一样,那涉及到王权之争。从古至今,哪个王室内部的争斗不是龌龊又血腥?当年秋仁的父亲在位的时候,把他送来大魏做质子,是为了表达他于阗国和咱们大魏交好的诚意。秋仁是他亲儿子,他自然是会顾忌秋仁的安全,绝不会和大魏为敌。可是谁料想吐谷浑攻破了于阗城,慕利延杀了秋仁的父亲,扶植他叔叔上位。他叔叔本就不愿于阗做大魏的属国,和慕利延一拍即合。秋仁只不过是他的侄子,还是个没见过几面的侄子,他当然不会在乎秋仁的死活了。他现在只是拖欠朝贡、时不时刁难刁难我大魏西行的商人,还并未完全反叛敌对。他巴不得陛下杀了秋仁,于阗国就可名正言顺地反叛了。”
致远又叹了一口气:“还好太子殿下仁慈,知道秋仁无辜,在陛下面前保了他的性命。”
致宁看了弟弟一眼,欲言又止。拍了拍致远的肩膀,说:“差不多该启程了。我要到前面去了。你好好趴着吧。今日要多赶些路,明天一早就能进京了。”
终于回到平城。
一回到成周公爵府,兄弟二人第一件事便是去内堂拜见母亲。致宁是来不及卸甲,致远却是忍着疼,咬牙切齿地穿上盔甲,勉强撑出一副荣光凯旋的模样去见母亲。
万夫人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虽然近两年微微有些发福,风姿却不减当年,仍是眉目绰约,风致楚楚。姿容上保养得这样好,眼神自然也不会这么早就不济到昏花混沌。自致远强撑着从外面进来,她便看出这孩子的步子走得有些奇怪。是以致远上前刚要下拜,她便立刻上前扶住了。拉着致远的手走到软塌边让他坐下。不料致远却装模作样地挪开一步,笑着摆手道:“这榻小了点,娘您自己坐吧。我,我穿着盔甲,怪脏的,嗯,太脏,我就不坐了。”
万夫人本就是出身将门,自幼也是见惯了父兄自战场上带伤归来的。后来嫁给万度归二十多年,两个儿子也是从小就习武从军,便更不会因为他们带着伤回来而大惊小怪。可致远此番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却让她很是意外。她狐疑地看向致远身后的致宁,见致宁一张脸费力地忍着笑,悄悄在致远身后指了指他的屁股,心里便约莫有了数。不过见小儿子这么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知道是因为这堂上里里外外站了许多下人,怕丢人,便也不追问,任由他在软塌边垂手立着,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在战场上是如何英勇,如何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吹了一会儿,万夫人见小儿子的站姿开始有些歪歪扭扭,知道他要装不下去了,方才笑着说:“你这身盔甲果然是脏得很,臭烘烘的实在有些熏人。你先回屋去洗个澡吧。等吃过午膳来娘房里睡午觉,再接着跟我说你的英雄事迹。”
致远像是得了特赦,拉着致宁转身就往外溜。万夫人叫住大儿子,问:“致宁,你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