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瞻,之前是我不对。”肖炎青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对胡潇瞻他是多了一份包容的,从他记事起,不停的奔波辗转加上身世原因,他很难对身边人之外的人产生信任,在认识了胡潇瞻之后,他感受到了少年身上传递的赤诚,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包括胡家人散发的善意和尊重,让他很是珍惜,和胡潇瞻的交往,他也是存了真心的,固然他有招揽助力之意,可在胡潇潇点明让他离胡潇瞻远些之后,他也是默认了的。若不是游大哥提醒,他本身也不愿意把胡潇瞻揽进风暴圈。
“什么…什么不对…”胡潇瞻没想到骄傲的肖炎青会同自己道歉,他知道肖炎青有很多秘密,他也不想追问,他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他更关注的是肖炎青的学问,还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他觉得他们是一路人,对诗文的喜好,对实事的看法,很多都不谋而合,他太欣喜有人能懂他,而不是拿他当三岁孩子,可惜他的疏远让他受了伤。
“之前的疏远,是我的不对,我确实隐瞒了一些我的出身,大家族的龌龊我实在不知如何同你开口,阿娘带着我和宁儿辗转奔波也只是为了逃离大家族的迫害,万一哪天我们被找到,也不想因为我而牵扯到你。”
“我又不怕!”胡潇瞻脱口而出,瞬间脸红了,开始支支吾吾,“我们家又不是…不是…”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肖炎青这回是彻底咧嘴笑了,“我知道你不怕,可我怕,所以我想着疏远你一些。”
“那现在同我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可我还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哪怕以后被找到,自有我承担,和你有何相干呢。”
胡潇瞻愣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想亲近又怕阿妹不高兴,远一些又怕肖炎青多想,毕竟人家都主动找自己道歉了,再拿乔就矫情了,不是君子所为。“等我二哥回来,一块儿去问他今年的考题吧。”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甚至还有些踉跄。
身后的肖炎青肉眼可见的笑的很开心,可爱的少年。
回到当下,胡潇瞻心里叹了口气,阿妹那里少不得去哄了。拉着于老三和肖炎青去书房找于粱了。
“二哥…”胡潇瞻对这位二哥可不像胡潇潇那么随意,很是敬重,如今中了亚元,他对二哥就更加佩服了。于玄也是乖乖喊了一声二哥,在于家,他最怕的就是二哥,二哥脸一冷,他都能打冷颤,他是真佩服胡潇潇敢同二哥说笑,他别说说笑了,正经说话他都得斟酌着来。肖炎青随即喊了一声“于二公子”。
于粱正在桌子前磨墨,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抬头,看见肖炎青,眉头微微一皱,胡潇瞻赶紧解释,“这位是肖炎青,是我书院的同窗,也是隔壁的邻居,同我关系甚好,他对二哥也是心生向往佩服至极的,知道二哥要讲今年的试题,我便做主带他一块来了。”
于粱心头一哽,胡家人怎么都这作风,他能真怪胡潇瞻带陌生人来?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弟,未来还有可能是大舅哥,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足的,所以他横一眼鹌鹑般自己的亲弟弟,就这一眼,于玄就感受到了阴风阵阵,“我也没惹这位大爷啊!”于玄这会内心是哭喊着的。
“无妨。”不知为何,于粱见着肖炎青第一眼就不甚喜欢,回头问问宝儿,这位邻居是什么来头。
于粱默默将今年乡试第三场试题写在纸上,一手标准的小楷看的三位是心头狂点赞,其实说起来,于粱的字平时偏行草多一些,为了参加考试,一手小楷写的也是出奇的端正美观。他将纸推给三位,“若是你们,会怎么答呢?”
三人看着纸上的题目,“北朝人才优劣论”陷入了沉思。北朝是永顺朝前的朝代,正是永顺高宗皇帝结束了纷乱割据的北朝,才有了今日的永顺朝,北朝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朝代,人才济济,如何评论,从什么时候开始评论,侧重点是什么,三人毫无头绪。
于粱倒是不着急,他看着题目的时候,也是沉思了一会才开始下笔的。他拿起桌上的茶,一口下去,有些微甜,不用问,一准是宝儿泡的,宝儿爱喝香甜的花茶,因此家中大多喝的也是花茶,哪怕胡明仲在家也是会喝喝花茶的。
三人默默思考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肖炎青开了口,“于二公子,我认为,这道题,应当侧重写北朝中期朝廷在任用人才上的策略,再比对咱们当下的人才任用。”
于粱有些讶异,这人的想法竟然同自己有些不谋而合,示意肖炎青继续讲下去。“永顺朝经历了高宗,仁宗,文宗,武宗,世宗,到如今,修养生息百余年,已然是大国气象。可纵观前朝历代,都是如此。进入繁盛阶段,应如何任用人才,对于朝廷来说,是重中之中的问题。北朝为何由盛转衰,直至最后动荡灭国,就是因为在中期,北朝神宗皇帝为了遏制逐渐壮大的外戚势力,大力扶植寒门学子出仕,同外戚,小部分世家展开了权力的争夺,党争贪腐愈发沉重,加之,朝廷尚文,武人地位大大减弱,朝廷对军队的控制大不如前,如此局面之下,怎会不衰弱。放在现下,朝廷应如何选拔,分配,应用人才,世家中选取多少,寒门中选取多少,武人如何选取,都应吸取教训。我觉得,现下,可以适当选取懂得庶务之人出仕,为经商者提供更好的条件,经商能带动流通,吸收民间无业者参与劳作,既增加了朝廷的税银,且稳定了地方的治安。”说完,肖炎青有些紧张的看着于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于粱有些沉默,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着痕迹的打量肖炎青,镇定自若的少年,不凡的见识,良好的样貌气质,若早几年生,势必是自己最大的对手,此刻虽有些紧张,却不难看出,这方小水困不住这条蛟龙。
于粱还是不吝的点了点头,“肖公子若下场,必定高中。”
肖炎青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谢于二公子盛赞,具体的选拔任用,一些拙见,不知可否写下来供二公子点评。”肖炎青明白,虽然有老师的指点,如今自己又身在书院,可他仍是想同有见识有头脑的同龄人交流切磋,能获得更多从前未曾有过的角度。眼前的于粱便是个中翘楚,了解的不算多,他却知道于粱是个胸有城府精于世故的,若以后入朝为同僚,此人定是有大作为的。
“点评谈不上,大家交换意见。”于粱可不是拿乔的人。“老三,你来说。”
于玄以为接下来是胡潇瞻回,没成想,二哥直接跳过,到自己了,“肖公子的切入点,我是赞成的,可有些不一样的是,我觉得中期人才的任用更应该侧重于懂农务的,农才是朝廷之根本,人要吃粮,战马家禽哪一个不需要吃粮,更应当鼓励开垦粮田,增加粮食的产量。”
于粱也是点了点头,让于玄把具体的想法写下来,然后让老三撅屁股蹲一边去。
“二哥,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在人才的任用之上,不管是庶务,还是农务,都是实务,要求读书人不仅仅要会读书,还要懂得实务,为官一方,若不懂得这些,为人古板教条,陈腐保守,如何胜任。就像提高商人的地位,也应当重视武人的提拔,不能一高一低。”胡潇瞻虽然说的还有些稚嫩,可不得不说,说到了于粱的心坎里,大舅哥就是有才华有脑子,比某些撅着屁股的强,更比某些“蛟龙”强,还得是宝儿的哥哥,以后有他们二人在,谁敢欺负宝儿…想远了想远了。
“阿瞻说的不错,你也写下来给二哥看看。”对比胡潇瞻,于粱的态度很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