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董慈心说兴平对她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她当然是知道钉子早拔早好,只是除非提刀当下就把人直接砍了,一时之间她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董慈只好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等公子来了再说罢。”
“…………”兴平只好道,“那姑娘再想想,老奴先去卧房那边看看,那姑娘一看就不怎么安分,还是盯紧点比较好。”
董慈见兴平一脸失望之色,觉得自己身为人民教师的神格有一路下跌直至跌停的趋势,心里不由呐喊,兴平我不是万能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好好谋划谋划罢!
拿捏个奴婢很常见的,董慈心说明早就让青娘给她梳头,然后她就说自己头发被扯掉了,接着就生气,然后就能把这姑娘打杀了事了。
董慈想出了一个办法,顿时舒了口气,看了看外面暖阳普照的天,心说赵小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可以先晒晒太阳好好睡一觉,这里白天睡觉跟犯罪没什么差别,平时可是没这等好机会的。
董慈让守在书房外的宫人随从全退到了外面去,自己找了卷竹简,拿着坐到了外面的石凳上,后背对着暖洋洋的日光,脑袋搁在石桌上,闭着眼睛就开始享受日光浴了。
太阳底下好睡觉,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董慈伸手挠了挠鼻尖,打了个喷嚏猛地支起了脑袋,有人来了,而且拿类似逗猫棒的东西逗她了!
兴平还没这么不尊师重道,肯定是无聊的赵小政回来了!
董慈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夕阳斜射,她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就先看见了后头榆钱树枝上垂着一条黑色的阴影猛然射了出来,正对着面前人的后脖颈!
董慈心下大骇,头脑昏昏沉沉几乎来不及反应那两声呲呲声究竟是不是幻觉,手一伸便往来人脖颈后头擒了过去,入手冰凉蠕动,董慈死死紧握着指尖,掌心收紧,也顾不得其他,捏着七寸便使劲往石桌上不住拍打,等察觉手里的蛇身不再扭动了,这才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反手把蛇远远扔开了,自己也离了地面三下五除二爬上了石桌!
妈呀,呆在自己家里都有蛇!
董慈死死盯着远处那条成人拇指粗足足有半米长的蛇,见它彻底不会动了,这才敢摸一把快滴到眼角上的汗,轻轻喘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一吹,董慈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后背都被冷汗沁湿了。
背面棕黑色,头侧土黄色,体背棕褐,有灰白色方形斑块,咽喉部有小黑点,大天朝十大毒蛇之一五步蛇。
剧毒,在这个没有血清的年代,倘若被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董慈脸色寡白,慌忙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不是赵小政,这人跟她一样站在石桌上,身形比赵小政小太多了。
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董慈甚至不用问他是谁,端看他与赵小政五分相似眉眼就知道了,成蟜。
董慈在他脖颈上碰了一圈,没发现伤口也没摸到毒液,这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瘫坐在了石桌上,说实话,要不是她和成蟜不熟,她都想抱着他好好尖叫一通以舒缓心里的恐惧和后怕了,蛇这种东西,尤其是毒蛇,真的太可怕了。
董慈甚至不想从石凳上下去,也不想在院子里多走一步,忙扬声唤道,“来人,快来人!”
就说她为什么要把人都撵出去的,简直自作自虐。
董慈唤了几声没人应,正想扯开嗓门再叫两声,就听旁边成蟜说道,“他们都被我骗跑了。”
他童音稚嫩,带着微微的颤意,显然也被吓得不清,只是比之董慈,就镇定了许多,她是直接吓瘫在地上了。
成蟜蹲下来坐到了董慈身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董慈的背,安抚道,“不怕了不怕了,蛇已经被你打跑了,谢谢你,你救了我,你真勇敢。”
董慈顾不得琢磨被一个小孩夸赞勇敢是什么感受,忙朝前面的空地看去,空空如也,那该死的蛇果真不见了!
董慈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她闻见了一丝混合了甜腥的苦涩味和血腥味,从成蟜身上传来的,很细微,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凑巧坐得很近,她鼻子又特别灵,这么细微的味道根本就发现不了。
董慈心沉到了谷底,再也顾不得其他,忙拉着成蟜下了石桌就往卧房里跑,“快跟我来!”
诱蛇药这种东西市面上十个有九个是假药,但还有一个是真的,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丝细微的涩苦味,应该是一种别地冬青,蛇莓里面还参杂了不知道什么类型的血液,可能还加有别有的东西,离诱蛇药已经很接近了。
换言之,成蟜现在就是一只会走动肥美可口的猎物,他必须得马上洗澡换衣服,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成蟜倒也乖,不挣扎也不多问,被董慈拉着跑进了正院。
兴平见了成蟜脸色微变,忙迎了出来行了礼,董慈来不及解释,气喘吁吁地朝兴平急道,“兴平快准备干净的清水给成蟜沐浴,衣服鞋袜从头到脚全部都要换掉。”
兴平见她神色焦急慌乱,当下也没问什么,忙唤了宫人来伺候,好在浴池里本就一直准备着活水,倒也是现成的,兴平便请着成蟜入内更衣去了。
董慈右手上滑腻腻冰凉的触感一直挥之不去,她到现在连擦汗都不想用右手了。
董慈在房间里仔细查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让珠玉陪她一起洗了个澡,洗完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松下来了些。
成蟜已经穿戴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盘腿坐在案几边,挥舞着小木剑,成蟜胆子算大的,忘性也快,现在脸上一点异色也没有了。
董慈坐到他对面,问道,“二公子来找大公子么,他去议朝了,估计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成蟜年纪小玩心重,见她坐下来,就把自己的小木马分了一匹给她,眼睛亮晶晶地笑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听宫人说大兄身边有个很厉害的小宫人,年纪跟我差不多,我就想乘着大兄不在,过来找你玩,没想到大白天的,你居然敢睡觉。”
董慈听闻成蟜是来找她的,心神顿时一乱,心说若不是她习过些武艺身手快,今日成蟜便要死在赵政的书房里了。
成蟜兴许以为她被吓坏了,想了想便学老夫子摇头叹息道,“大白天睡觉,要是夫子在的话,定然要骂你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董慈知道成蟜是好意,只她精神不济,动辄人命关天的事,她实在笑不起来。
董慈勉强提了提神,朝成蟜道,“今天太累了,我先让兴平送你回去,改日再和你一起玩可否?”
成蟜点点头起身,兴平自知怠慢不得,有心想问董慈几句又无法,只能先将成蟜先送回去。
高泉宫离月泉宫有点距离,兴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董慈坐着发呆,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听得外面传来宫人们的行礼问安声,便猛地爬了起来,快步迎了出去。
是赵政回来了。
理智上告诉她赵政肯定没事,但董慈还是忍不住围着赵小政转了好几圈,被不甚其扰的赵小政拉到了身前。
事情赵政已经知道了,不管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几雕,总之这是有人拿他不当一回事,做手脚做到他头上了。
赵政将董慈拉到身前,朝后面跟着的兴平秦鸣吩咐道,“去查。”
月泉宫中竟出现了剧毒之物,秦鸣与兴平面色亦是凝重发寒,两人领命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往外院去了,烛火通明,今夜是不能好眠了。
赵政握住董慈冰凉的指尖,见她还要凑上来,便也不揽她,索性任由她围着细细辨别了一番,见她寡白着脸垫着脚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手一拎便把人抱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我身上没事,安心些。”
耳边的心跳声沉稳有力,鼻尖干净清爽,只有丝丝点点若有若无的皂角味,并没有什么异样,董慈心里稍安,这算今日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董慈一惊一乍之下,身体也累,精神极其疲乏,并不怎么想动,脑袋索性就抵在赵小政的胸膛上一动不动,企图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幸一切安好。
这是被吓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