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位处灵脉,灵气纯净,长年积雪。有个冰湖算不得稀奇事。
没有烛台,凌熙的徒手持着蜡烛,微弱的烛火摇曳,她另手护住烛火,然后没有迟疑地跪下。
她打量起青雾山,山脚至顶石阶往来,路上长明灯高悬,积了一层浅雪,竹林渐影。这是她能看见的。
而山顶云雾缭绕下的白墙黑瓦,大小院落和隐在竹林中的小亭,这是她看不见的。
冰湖上蒙了层白霜,湖心亭楼五角沿展开来。白玉作的楼栏中镌了颗颗明珠,空刻着副鸟戏鱼跃的图景。
一眼望去除了白茫还是白茫,侧耳细听除了她的呼吸连雪落声都不见。
天地一色,寂静无声。
不知道跪了多久,雪积在凌熙时身上,睫毛上零点一星。
凌熙时盯着蜡烛上窜跳的火苗,它竟是成了凌熙时惟能触碰的别样色彩。
一恍神,火苗仿佛愈窜愈来,窜至在她耳畔旁,如轻抚一般覆盖了她的面颊。
“小阿染,乖囡囡。快到为娘这儿来。”
楚云染,她许久没用过听过这个名字了。
凌熙时幼时家中富贵,她从小就泡在蜜糖罐子里,父母亲宠着惯着。
她若是要月亮,那把星里也给她一齐摘下。
养出的性子娇气无比,每每不小心破了点皮,又或是红了手心非要叫人好生哄上一遭不可。
她那时还太小,隔了近十年。
任是凌熙时费力不止,回忆中也仅能引出寥寥几笔,勉勉强强勾勒出斑驳的身影。如在梦中透不过...辨不清...
具体的谜语已经忘了,剩下那年的花灯夜猜谜。
娘亲说:“我们家小阿染说是铜镜那便是铜镜。”
她被父亲抱在怀中,问:“那要是我猜错了呢?”
凌熙时忘了后面接的话是谁说的了,总之,那个人道:“猜错了也是我们家小阿染。”
时而是长廊划过,时而亲切的软语,时而夹杂着妖兽嘶吼与人时泣声。
“罚你今日只能吃桂花酥......”
“我们一起......”
“别...”
仍是在父亲怀中,她有意闹腾,手腕上的银铃清脆叮响,她被稳落落抱着。
长廊尽头是娘亲身影执着一缕银白光亮。
执着的应是什么呢?
凌熙时愣愣地想。
见她与父亲靠近,娘亲从光亮下拉下两丝,问:“小阿染,知道上面刻着什么吗?娘亲特意为你写的。”
问完后,一面双唇张合地述说一面伸手抚上她面颊。指尖微凉,掌心中传来醉人的暖意。有时掌心与面颊之间的空隙夹进她鬓边的发,便会有零碎的痒意。
曾数次如此。
烛光拽曳,血色杂乱之后变换了情景。
仙风道骨,白发长眉的老人抱起她,眼中并不浑浊,清明一片:“好乖的女娃娃哦,女娃娃别哭,师傅带你买新衣服哦!”
凌熙时想触摸火苗,手指探进去却感受不到灼烧。
她反应过来,蜡烛熄灭了,也有雪。
眼眶中泪光闪烁,滴落手背。
凌熙时想:我哭了吗?
本来她是忘了的,有关父母,有关南城的灯谜。
一夕之间,恩师逝,知前尘。
她忘记娘亲从那缕光亮拉下的两丝记着的是心什么、愿什么的。这曾成为她的心病,着魔似的去写去集关此的信息,终其不解。
但此时,她走马观灯似地忆起了。
娘亲说:“愿有所想必所得,心有所意必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