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回去的时候相当晚，全靠里昂这张脸才被放进来。又是放吊桥，又开城门的，折腾出的动静相当大。里昂心知肚明卫兵一定会去通报给腓特烈，搞不好伯爵都在来的路上了。趁腓特烈还没闪亮登场，再度上演绅士追逐淑女的戏码，里昂和海伦娜有正事要干。

里昂在城堡里有个小房间，海伦娜住在隔壁，于是里昂的住处就成了“谈心”的地方。

对于里昂询问的兵力部署，物资准备，艾琳的回答是“很多”，“不算少”，压根没有参考价值。里昂又接着问公爵跟其他贵族的关系，想了解叛党内部稳定与否，结果艾琳这样告诉他。

“我不太记得住你们这边人的名字，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脸，总觉得你们好像长得都差不多。”

里昂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要把艾琳再丢回狗笼关上一个星期。可惜那玩意儿早被腓特烈的手下砸了，而艾琳的怪女儿又在边上虎视眈眈。

这孩子能隔空取物，还杀光了一座城堡的人，虽然她是被附了身，也算个受害者。那个鬼玩意儿叫什么来着？费……？

是费斯坦但提勒斯，里昂。心里的有个声音柔声说道，就像妻子悄悄提醒丈夫，免得自家男人丢了面子。

再继续想下去里昂生怕又会忍不住自言自语，于是连忙把话锋一转，问起了精灵小女孩的姓名和年龄。

“我女儿叫赵雯，今年过了腊月就五十二岁了。”精灵很感激里昂岔开了话题，微笑着配合。但她刚才说出口的话，里昂就听懂了几个词。“layue”是什么？“chaowen”？是她女儿的名字？发音古怪到里昂都没法跟着念。

还有五十二岁是在开玩笑吗？

身为一个脸皮比《圣典》都厚，色胆包天敢在教堂里勾搭修女的男人，里昂用微笑蒙混了过去。反正对于他，女人说的话从来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是……

“什么？你说这个小丫头都五十了？！”海伦娜可没里昂这么虚伪，再加上她以前又没跟精灵相处过，不了解每个尖耳朵的年龄说出来都能吓死人。

例如，看上去二十岁都不到的圣骑士克里斯蒂娜，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一百，小时候陪她玩泥巴的童年伙伴只有两人还健在。

“是五十二岁。”尖耳朵小女孩看着海伦娜，很认真地说道。

旁听白痴里昂跟精灵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简直是种折磨，海伦娜在座位上一连换了六七个姿势，要不是嫌躺到男人床上会造成某种暗示，她会先去里昂的小床睡一觉等他俩废话完再起来。

施法者人均书虫，海伦娜怎么可能不知道精灵长达几百年的寿命，她只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找个机会插嘴而已。

这女人能被单枪匹马派来搞刺杀，正说明她地位不高，搞不好跟瑞克公爵话都没说过两句。但她女儿似乎会点魔法，那跟公爵阵营里的法师就该互相认识，比如那位能一口气操纵几十个魔像的。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刚一开口问，小女孩便接上了，完全无视了母亲要她闭嘴的眼神。

施法者是天生的异类，生来便不容于社会，轻则被当怪胎，重的话……教会停止火刑也就近三十年的事。身为被迫害被排挤的对象，法师彼此之间难免心有戚戚。就像海伦娜和名叫赵雯的尖耳朵小女孩，以及公爵阵营那边的同行们。

比起给反叛公爵当雇佣兵朝不保夕，海伦娜相信法师塔这种国家级的合法组织更有吸引力。

五十二岁的赵雯心智水平符合她的外在——一个十岁女童。赵雯没她老妈的心眼，可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表现成无所不知，再骗像里昂这样的傻子给她使唤。

海伦娜轻而易举地问出了想要的消息，她很满意，里昂也是，艾琳更是拍胸脯保证会把对方约来面对面密谈。

屠龙勇者找到了削弱敌人的办法，精灵艾琳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可谓皆大欢喜，如果海伦娜不是非多一句嘴的话。

“超温（chaowen）……”听得懂一门语言并不等于能说，她母亲随便叫的名字，经由海伦娜这么一讲，腔调极其怪异，惹得尖耳朵母女双双皱起了眉头。

好在施法者日常就惯于不说人话（咒语），模仿陌生的发音对海伦娜并不难，她只是需要多说几次来适应。

“赵（zhao）……雯。”嗯，这次总算说对了，海伦娜稍稍得意了下，接着问她真正关心的问题，“在库西爵士家里，你是怎么遇上那个巫妖的？”

里昂和女精灵立即瞪着她，哼，这两个白痴果然不懂，还以为那晚是恶灵作祟。但你是明白的，对吧？海伦娜看着赵雯的黑色长发，和浅眼窝里的褐色眼睛与小鼻子，跟她母亲的红发紫眼高鼻梁差别很大。硬要找母女俩相似的地方，恐怕就只有又长又尖的耳朵。

海伦娜小时候在皇宫里见过一回东方的商人，赵雯的眉眼倒是跟那些人有几分相似。

难道……抓紧机会八卦一通的强烈冲动烧得她心口疼。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房间里的精灵母女双双竖起了耳朵，这反映比猫都夸张。脚步声的主人从门前经过，并未停留。

腓特烈随时都会来，搞不好还有霍华德，甚至那个总是拉着脸的格林。大小姐忍下了窥探隐私的欲望，用眼神鼓励赵雯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