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首曲子,仙乐坊当日,宿醉之人多出一倍。”
“你夸得倒好,可青州南薰仙子,可是名动九州,方才那《流觞回雪》,技法之难,只是完整弹奏,就非常人能做到。何况此中意境,大繁若简,返璞归真……”少年说起琴技,头头是道。
“九……九公子说的是……”范瞿又忍不住擦擦汗。
“铮……”一声轻不可闻的琴声,让热闹的台下顿时消音。
魏瑶指尖轻轻挑抹,淡漠婉约的旋律在空中铺展开来,咋听寻常,然而慢慢的,如同云雾裹身大殿,那旋律不疾不徐,在诸多变幻中慢慢加快。听者的心先是平静,恍若沉睡,而后如云消雪霁,慢慢苏醒过来。
再一睁眼,漫天仙子凭空飞舞,伴随着越来越激昂的琴音,铿锵之声响彻云端,仿佛让人看到了天上盛景。在天人漫步之间,又有一缕清音从激昂中溢出,勾连人的心魄,让人忍不住沉醉。
范瞿此时如入仙境,闭着眼睛,手指微微晃动,已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身边又是什么杀神贵人。
然而当人们彻底沉醉的瞬间,琴音突然消散,众人睁开眼,只见那天女降落人间,坐在案边,斟了一杯酒。看客呆呆饮下。又听琴声一鸣,仙乐再起,却成了人间之乐,那些天女在台下,转着胡璇,身上的金饰在光下闪出流光,惹人炫目。
众人纷纷叫好,将桌上绢花扔向台前,歌姬陪着客人把酒言欢,琴音也在俗世之乐中缓缓落幕。连范瞿也忍不住摸了摸倒酒侍女的小手,仿若在调戏下凡的天女。
高岭之花纵然让人心折,但折下片刻之时的愉悦,更让人沉醉。
“切……”少年翻了个白眼,“俗!”
“这般俗乐,也能比过南薰仙子……”他目光灿若琉璃,端的是不谙世事的清贵模样。
“南薰是高不可攀的月上仙,我们凌波是与民同乐的酒家女……”
来仙乐坊的,又有几个不是俗人!
范瞿想着几次斗琴,“凌波仙子技法出众,曲中意味饱满多变,和人斗琴的时候,最喜欢用翻转诡谲的旋律来勾人心魂……”
“你若是高洁贵女,我便是俗世妙人;你若是声势夺人睥睨天下,我便是半生沉浮终归寂寥;你若是境界悠远,我便是人心零落……凌波仙子曲艺动人心扉,最后往往归于寂静处,让人惆怅满腹,念念不忘……”
“二百五十八……二百七十九……二百八十二……”侍女在后台数着,岁三娘急得团团转,眼见着绢花要数完了,那南薰仙子可是得了三百一十一朵绢花。
难不成,这次阿瑶要败了?
“仙乐坊的客人,这些年,耳朵都要养刁了。他们能投出三百朵绢花,想来那南薰仙子琴艺是极好的……”魏瑶不甚在意,“今日无论成败,你仙乐坊的舞姬定然名动京城,谁人不想见见这下凡的天女,有多么曼妙动人……”
“那也不能踩着你的名声上去……”岁三娘眼见最后一只数完,三百零七朵,拉着她道,“这一年来你为我仙乐坊带来的,无论名声,还是钱财,我岁三娘都无以为报……”
正说着,门突然叩开,天字号雅间的侍女抱着一篮绢花走进来。
这绢花一只五两,一篮二十只便是一百两。
“这……是给凌波的?”岁三娘小心问道。
“对……”侍女神色有些犹豫,在岁三娘的视线中,缓缓道,“贵客给了一千两。”
“斗琴大会的规矩谁人不知,无论是雅间还是大堂,每桌的绢花只有二十朵,找账上破开银钱,退回去……”岁三娘摆手,看着篮子中绢花,顿时喜笑颜开,“三百二十七朵,凌波仙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