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大多没了心思听课——毕竟只是高中二年级的期末考试，还是上学期的——而老师的应对方式就是让他们直接开始刷题。

随着一声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分成了两类：一类留在座位上继续学习、讨论题目、刷更多的题；另一类则飞快的聚在一块、然后离开。选择直接走掉的学生，即使是聊天，也在有意识的控制讲话的音量不打扰留下的人。

许长乐也是其中一员。

她才收到消息，于是连招呼也没和夏小舟打就离开了。

手机里是魏己发来的消息。

魏己曾经说自己会在新人来后就离开。现在新人来齐了，她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许长乐没想到会这么快。

……

红日西垂，为天边的游云滚上一层金边。

少女奔跑着，在日暮以前。

分别总是措不及防，分别总是不可避免。

闪身躲进陋巷，变身的光从阴影里溢出。

但如果可以，至少这次想要好好的道别。

要快一些、再快一些，如长虹贯日，她飞快的迫近天穹、划出一道简约的弧，又极速的坠下。

“其实我并没有要在你来之前就提前跑掉的意思啊……”

许长乐在屋外结束了变身，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了半掩的门扉。

“这我当然知道。”

这间农区边缘的小屋里，如今只有她们两个。

魏己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所同样珍视的后辈、看着这个不知道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后辈，心底忽然生出了无奈。

她沉默许久，血似的残阳凝固在了窗棂上，亮的碍眼。

“你啊……”

魏己摇了摇头，想把海啸般复杂的念头甩出去。她觉得自己刚刚不该那么说，这不像她。可谁又能说出自己本来的样子呢？人生在世，随波逐流，我们为那不可见的流向所塑造、为那一路相识的人所改变，最终在某一个寂寞的午夜回眸，才恍然看见自己的面目全非。

“打起精神来，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知道。”

但谁又知道下次相遇会在什么时候？

没有人还是天真懵懂的孩子，魔法少女远超常人的能力与责任背后，是与之对应的牺牲率、伤残率。

她们出现了有二十年了，可现在守护在雁城的却还是一群20岁都没有的孩子。去天都、去花都、去更远更远的城市、去更安全更宽广的地方、也再找不到多少年长的魔法少女了。

魔法少女是一个高危的职业。

她才刚刚有了可以尊敬的前辈，这种感觉是那么新鲜，那么美好。

“算了，”似乎是还想叮嘱些什么，但对于这个早熟的小家伙、这个倔强的女孩儿，其实已经没剩下什么要额外叮嘱的了：

“之后要记得偶尔给我打电话。嗯，就像那天我们说好的那样，多和我说些你上学的事吧。”

小水池般透明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如烟云般不真实的笑意，把近乎担忧般的关心藏住。可许长乐确确实实的看见了。

“说些平常的事情就好。生活上发生的事情，像是吃了什么、去了哪里玩……什么都可以的。”

许长乐看着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没有表情的脸，也生硬的笑了起来。

——假如这样能让你不那么为我担心的话。

“你会有时间接我电话的，对吧？”

“当然，不过要是没打通的话，你可以隔一会再打一次，还不行，就睡一觉，然后再试一次。”

“如果一次没打通，我就不打了……只要你忙完后，主动找我。”

“好，那就换我来找你。”

“约好了。”

“嗯，约好了。”

沉默再次降临，或许是太阳又落下几分的缘故，散乱的光不再刺眼，像是因为逐渐渗入了温柔的夜色。

那夜是那么温柔，潜移默化的，不知道多少人被其改变。

魏己走向前几步，伸手摸了摸许长乐脑袋。

“下次见的话，你大概会长高些吧？”

对方为她的话恍惚了一瞬间，那话熟悉的陌生。

“……我走了。”

“嗯。”

“算了，多说几句吧：之后你要有事，就去找宁宁帮忙，她虽然平时总让人摸不着头，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或者是新来的那位叫楚桥的姐姐——她是我的同辈，我下午才见过她，还算是像从前那样可靠……

之后要是遇见了新队友，要记得好好相处，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可能生活习惯和你有差别，但都是好孩子，我想，你们是能成为朋友的……”

明明才说了要走，结果现在却啰里啰唆的……

是老婆婆一样的魏己呢。

不过，自己也很喜欢就是了。

许长乐忍不住的笑了，表情比刚刚还要自然可爱。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直到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魏己才终于挥手和她告别。

曾一度失去向前勇气的长雁终于再度的振翅启航，自那最大最高最繁华的城市里走出的天之骄子，如今即将回归。

一时温存的城市被她甩在身后，但就像是每一次的远航都是为了将来荣归故里那样，如今的她也是为了什么而迈向远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