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都没去成,我是棵树啊,我一直呆在这儿呢。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也会来到这儿,我们所有人和所有树都会到达这里,这儿的名字便是死。”
多伊奇闷了口酒。“多么可笑。那个恶魔许诺给我无尽的时间,永恒的清醒,但这一切带给我的只有痛苦。我所珍爱的一切都将在他立下许诺之后的第二十六年消逝,连同我自己一起万劫不复。”
“妮昂丽丝被我背叛了,但她仍忠于我。她杀了杜瓦莱,和杜瓦莱同归于尽了,或许还帮我除掉了过去的旧人脉。她是个疯子,但我很想念她。”
“我对不起我的妻子,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对不起我的朋友,我对不起我的下属。他们因我而存在,他们不应该因我而存在于这个必将毁灭的世界中。”
旅行家没有说话,她只是一棵树,它又能说什么呢?
“好吧,我来找你了。”多伊奇站起身来,庄重地将酒瓶子丢在身后。
然后他开始渡河。
“别这样。”树轻声说道。
但是多伊奇已经下定主意。这会是初春,冰面刚刚解冻,他淌过湍急的河水时不免身形摇晃。他每踏出一步,整个世界都淡去一分,先是那些基于人类共同想象的虚无概念,诸如法律、金钱或道德,紧接着是实在的物质,最后是物质之上的真实存在。埃伯兹是一个开始,而后一切都会无声地消失在帷幕之后。瞧吧!这场好戏终会落下帷幕!
“一个酒鬼在寒冷的夜里倒在河中冻死了”,这就是人类的末日。就像妮昂丽丝在二十六年前说的那样,一切平凡终会归于平凡,这个平凡的故事也不例外。
在一切褪去之后,他看见了那扇依旧紧闭着的门,那是他和所有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但他无法推开那扇门,一个单纯死去而不知意义的人是做不到推开这扇门的。
“我失败了。”他跪在地上痛哭。
在他身后无数冤魂咒骂着他,鼓励着他,无视着他。他知道自己最终没能走过末日,没能渡过那条湍急的河流。卡隆.多伊奇的尸体已经冰冷,很快就会被冲到下游,就和每一个失败者一样永远被人遗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遗忘了整个世界。
粉红色的核桃仁儿大声叫嚷着。他并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没有人会满意这样一个平淡而不知所谓的故事结局。
“别来找我!去他妈的末日!*你*的机会还多的是呢!”核桃仁儿对他发出怒吼,“回到那该死的时候就现在!去找到答案,去救下所有人!你这平庸的演员,快给我们所有人看一出真正的好戏!”
他将河流中即将被帷幕覆盖的死尸捞起,然后猛地抛向时光的背面——卡隆.多伊奇在失重感中平静地睁开眼,侧耳倾听他颅内重又响起的嘈杂之音。
“好久不见。”镜中人微笑着问候道。
此刻是末日的二十六年前。那个一切都还未能成型,一切都亟待开始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