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

侯易收了通关的文书，往身后那座雄关拜了拜，而后望向充满风沙碎石西途官道，油然喟叹。

“当真是西出阳关，再无故人了。”

可怜读书郎，已作卷中人。

周侃简单清点了一下人马和物资之后，上马与侯易并行。

“战事还未曾烧到此处，月余之后，待这座雄关易主，届时连归期亦是无望。”

“罢，前路尤未可知，若是死在这途中，也便不用考虑这些了。”

“你什么时候这般没有志气了？”周侃有些不悦。

“仙人一剑禹帝崩，北塞告破，朝野动荡，这世道，又岂是你我所能撼动一二的。”侯易苦笑，这已然不是光有志气，便能不做这荒野流民的事情。

想到这，侯易目光落在身后一位女子身上。

秦锦依，只知是她秦族某条支脉的人，初行之时，赵爽将其介绍于众人同行，还来不及详细介绍，只知其性格略显孤僻，所以经常会被忽略，此刻，若不是她怀里的秦泷，众人都不会记起，队伍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已近一日未醒了，莫不是染了什么病症？”侯易问道。

“还是老夫看一眼的好。”吕彦探过手，捏住秦泷的手腕，仔细观察，然后四指并拢，搭在秦泷手腕上，摸了摸，又缩回两指，眉眼低垂，已是沉思状。

吕彦，早先是秦禹州的御用侍医，也被赵爽安排进了队伍中，还不等众人怀疑他一把年纪还能不能经受住长途跋涉，他便是又挑又扛，健步如飞，连武夫出身的周侃都赞叹不已。

“无碍，只是心神有些损耗，想来再有两个时辰便会醒了。”

“此间并无驿站，还需二十余里，方可停歇，两个时辰天色已暗，夜路诡谲，还是寻一处地方，就地修整的好。”秦锦依开口了。

闻言，侯易左手握缰绳，右手悄然放到腰间，不动声色，周侃同样如此作态，这话如果是周侃说出来，并无不妥。

显然，以秦锦依的年岁和装束，她不知道这些才是正常的。

空气中气氛有些凝重。

“既不是为了杀......我，也有数次可以伤人的机会，对于自己已知也毫不避讳，如此戒备，大可不必。”

秦泷弱弱的声音响起。

吕彦见状，匆忙从腰间取出一个水袋递了过去。

侯易和周侃闻言，虽然并无道理，但不至于让他们放下所有戒备。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位应该是北塞战神姜瑜之女，先皇赐姓为秦。”秦泷这一路行来，也是看了个七七八八。

论及自己的族谱，秦泷可谓是倒背如流，既不记录在册，又能接近赵爽身侧的秦氏，他只能想到封王赐姓了。

“陛下慧眼。”说罢，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子竟然白了周侯二人一眼。

吕彦看着秦泷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水，适时接话道：

“姜瑜，绕着大秦边界，将阿卡丹从西部赶到北部蛮荒之地，最后驻军北塞数十年，其女通晓西域地理，人事布局，也属正常。”

秦锦依微微欠身，算是向吕彦道谢。

“说起来，陛下......少爷您今年多少岁了？”吕彦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自从秦禹州上位之后，不似以前那般举国贺诞，帝王家的年岁便成了迷。

“八岁将九了。”

“哦，八岁啊。”吕彦喃喃。

“嗯？八岁！八岁？”

“到底是帝王家，如此年岁，便能有这般心气。”侯易感叹道。

“若是这体格能再壮些便更好了。”周侃则给出十分中肯的评价。

“秦锦依，你觉得，我如何？”秦泷问道。

“孩童心性过早磨灭并不是好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秦锦依摸了摸他的头，至于有些可爱、惹人怜惜这种话，她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嗯。”说罢，秦泷便又倒在了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