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尸骨。
沈止心里凉了凉和姜珩对视一眼随着前来报告的士兵走向被焚烧殆尽的冷宫。
有人递来伞,眼色极好只有一把。沈止一想到姜珩当着几万大军的面抱着他一起进了城,就觉得自己老脸不太挂得住。姜珩轻轻揽过他的肩膀,撑着伞,旁若无人。
沈止小声道:“……有人看着。”
姜珩道:“不用理会。”
沈止心中一直纠结着一个问题也不好现在说出口便安静地由着姜珩来。
两具尸骨还在原处。
被大火和浓烟炙烤熏灼得黑漆漆的,两具尸骨挨得极尽,像是在死亡来临前紧紧抱在一起。
沈止蹲下来,默默看了会儿,脑中无端冒出几月前,端午宴散后姜洲来找他的情景。那时姜洲请他转告沈尧,来年……若是有机会还一起去打猎。
可惜。
已经不会有了。
沈止暗道,要说姜洲无辜可他母亲舅舅做的事他都清楚只是装疯卖傻,要说他不无辜可他确实也什么都没做。
当年他偷听到真相,没来告知杜皇后或者姜珩姜璎,仔细想想竟也觉得挺正常。要姜洲冒着风险告诉杜皇后常贵妃要害他们不就等于在帮外人对付自己的母亲。
沈止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这世上凭道义说不清的事情太多,无论如何,这事也算告了一个段落,姜洲的结局,于他自己来说,也……挺好。
因为天色太晚,姜珩义正言辞地以“皇城现下还不安稳”为由,不让沈止回府,带着他在以前住的宫殿里歇了一夜。
沈止不太放心沈府的情况,姜珩道:“已经派兵过去守卫,姜渡的人被伯父解决了。”
老头儿真是宝刀未老。
沈止嘀咕了一声,又问:“阿九呢?”
姜珩道:“回府里休养着。”
沈止顿了顿,猜出姜珩大概已经知道了情况,声音不由有些弱气:“那……流羽呢?”
姜珩抚了抚他的头发,淡淡道:“此番过后,他可以选择同飞卿一起离开。”
“飞卿?”
“嗯。”姜珩道,“他主动请辞。”
沈止还真没料到飞卿有这个决心,转念又觉得不对:“你放心让他们离开?”
姜珩的脸色温和:“都无所谓了。”
沈止无言以对,又困乏得厉害,眯了眯眼,往姜珩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阖上眼。
无论明日或者过不久到底会如何,至少现在姜珩还是他一个人的。
翌日一大清早,皇上的身子就不行了。
百官好容易能上个朝了,听到消息,不由面面相觑,有点害怕作乱的姜渡刚被解决了,姜珩和姜梧兄弟俩又打起来,折腾得没完。
皇上只宣了姜珩兄弟俩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觐见。
德高望重包括了沈大尚书,连着沈止也被拎了进来,有些不明所以。皇上一口气吊了那么久,总算要散了,也没见姜珩兄弟俩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沈止暗暗摇头,都是他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谁。
躺在床上的皇帝已然奄奄一息,让内侍从床头拿了诏书,声音沙哑又虚弱:“……诏书,已经写好。方太师……你来宣读。”
老太师眼眶湿润,佝偻着腰背接过圣旨,只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怔然。随即,他低声念了出来。
满屋子死寂,只有老太师的声音,直至他念完,沈止都没反应过来。
姜梧?
诏书上写的是姜梧?!
姜梧也是一脸错愕。
所有人都以为会传给姜珩,听完之后,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反而是当事人的姜珩面色自若,还回头朝沈止眨了眨眼。
沈止动了动唇,心里茫然,头脑混乱中,忽听那内侍呜呜哭了起来:“陛下……陛下驾崩了!”
屋里众人沉默地跪下,却诡异地只有那内侍在哭。对于姜梧和姜珩来说,对着皇上,他们连假哭都不想。
过了会儿,姜梧直起腰,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还请各位暂且出去,孤同昭王殿下有话要说。”
姜珩却摇了摇头:“没有其他可说的,大哥……陛下既然继承皇位,以后必要励精图治,佑我承苍更加兴盛。”
姜梧急声道:“三弟!”
其他人都默默退下,沈止犹豫一下,还没跟着退出去同他爹说两句话,就被姜珩拉住了手。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姜珩才肃容道:“臣弟自愿交出所有兵权,只求陛下准许一件事。”
姜梧默然片刻,脸色有点灰败,涩声道:“三弟你……难道,一直都不想坐上这个位置?”
姜珩平静地回头看了看沈止,唇角勾了勾,“不想。我从未说过想要登上皇位,只想报仇。似乎都是你们想多了。”
想得最多的沈止只觉膝盖一痛,心虚地垂下头。
姜梧捂了捂脸:“……为什么。”
姜珩不言,他侧头看了眼床上已经没有声息的皇帝,道:“他回来后传国玉玺一直不见,听流羽说昨日他交给你一物。现在大哥可以打开看看了。”
姜梧沉默片刻,道:“没有必要了。”
里面肯定是玉玺无误了。
那这封诏书,应该是更早以前写好的。姜梧想不通他这位“父皇”为何要将皇位给他,沉沉叹了口气。姜珩突然道:“大哥,听闻他同你母亲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