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为何要前倨后恭?
若是可以,林平之真想这么问一声。
可惜。
他不是真的少年,也没有少年人的年轻气盛。
领悟“红日升”的武道意志,并不代表他就要变得跟少年人一样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
恰恰相反。
红日想要真正升起,就必须要有大智慧,大谋略。
所以林平之才会在写完第一首《竹》后,又接连写了《竹石》和《新竹》两首诗。
其效果,显而易见。
看看现在鹿鸣宴的现场氛围就能知晓。
林平之所作的三首诗很快就有好事者抄写数份,传遍了整个鹿鸣宴,引得叫好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当三首诗传到首座一桌,所造成的反应比今天所有的诗都要强烈。
“郑大人。”
“见过郑大人。”
“……”
林平之还在应付前来打招呼的众举人,就听到周围众人的惊呼声。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官员正站在自己面前,含笑看着自己。
林平之看到来人,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道,“见过郑大人。”
这位郑大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官,一名来自京城的翰林官,据说还有担任正六品的讲侍,真正的天子近臣。
乡试的主考官包括正副主考官,这些职位通常由皇帝亲自任命,被选人多为在京的翰林以及有进士背景的部院官员。
除了主考官外,还有同考官,主要负责试卷的评阅工作,由各省内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任。
所以别看这位郑翰林的官职品级低,却是这场鹿鸣宴中的绝对大佬,由不得林平之不尊重一些。
这位郑翰林似乎对林平之很看好。
不仅当众称赞了他的三首诗,更是勉励他不要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
言称当今天子圣明,取才于天下,不会在意出身,只看重才能,希望林平之能再接再厉,努力提升自己的学问,为朝廷和天子效力。
“多谢大人教诲,平之感激不尽!”
林平之故作感激说道。
心里想的是,自己有病才会去参加会试,给老朱家的皇帝效命。
不要问为什么。
问就是站的久了,膝盖太硬,跪不下去。
真要参加会试。
没考中倒也罢了。
真要考中了去参加殿试,是不是要先给正德皇帝磕一个?
并且以后真要当了大明朝的官,岂不是每次见到正德皇帝的时候,都要跪在那里恭迎?
这样的事情,林平之不知道其他穿越者怎么做的。
反正他是跪不下去。
更不要说林平之已经在琢磨怎么革大明的命了。
他脑子有病才会去跪舔大明朝的皇帝。
郑翰林可不知道林平之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听到林平之回答,更加欣慰了。
一时间,爱护后辈的郑翰林,深明长辈深意的林平之,在众人眼中自然是应了他所写的《新竹》那首诗。
或许不久之后,天下间就会出现一则新的佳话。
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后世文人墨客们经常提及的一段文坛佳话。
而衬托这则文坛佳话的丑角,自然就是那位张举人了。
…………
黄昏时分,太阳西落。
林平之满身酒气的走出鹿鸣宴会场,正准备返回福威镖局。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声。
“林贤弟,暂且留步!”
林平之转身,惊讶的发现,呼唤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福州众士子中有着“大明陈世美”之美名的曹休,曹解元。
“林兄弟可愿同我去前方的茶铺,一起喝杯清茶?”
曹休见林平之停下脚步,向他提出了一个邀请。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林平之见曹休呼吸间都夹杂着酒气,人也带着些许醉态,顿时压下心中好奇回应一句。
对眼前这位曹解元。
林平之了解不多,却也有听说过他的大名。
据说,这位曹解元本是农家子弟,自幼父母双亡,若非其妻子一家供养,恐怕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读书考中秀才了。
然而这人为了前途,竟然休了糟糠之妻,入赘至赵同知府上,给人当上门女婿。
这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所以这位曹解元在福州城中的读书人圈子里名声并不好。
当然,就算曹休的名声再不好,也比林平之这个镖师之子强。
最起码人家有个当同知的老丈人。
而大明朝的同知,则是知府的副手,正五品官员,掌管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绝对的实职官员。
因此就算曹休的名声再不好,也没几个人敢当面提及。
反倒是林平之。
哪怕自身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也因为出身不好,被福州城中的众士子们排斥在外,各种明里暗里的嘲讽。
你说这事情找谁说理去吧。
曹休选择的茶馆,并非什么雅致茶馆,而是靠近官道旁边的一座临时支起的简陋茶寮,卖的也是廉价的大碗茶。
一文钱两碗,两文钱五碗。
茶寮中,有爷孙两个人正在忙活着烧水煮茶。
“店家,来两碗茶水!”
曹休进入茶寮熟络的朝店家招呼一声,随后看向林平之,歉声道:“囊中羞涩,只能请林兄弟来这茶摊中饮茶,还请林兄弟不要嫌弃。”
林平之诧异的看了眼曹休,笑道:“曹兄说笑了,你也知林某出身,我曾随父亲走过几趟镖,莫说是城中茶寮,便是山野中的浊水都有喝过,又岂会嫌弃?”
说实话。
曹休的表现让林平之大感诧异。
若非事实摆在他面前。
他真的不相信,眼前这人能做出休妻入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