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学校有贫困生补助，老妈让赵华写了一份申请。

当年赵华老不乐意，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在村里也还算过得去，不至于贫困吧？

这事要在学校里传开，多丢人！

和老妈大吵一架后，架不住还得靠老妈给生活费，最后只能含泪屈服，忍辱负重，昧着良心写了一份贫困生补助申请。

为了完成任务，加上又是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赵华咬着牙，将父母写成了小学肄业的纯朴农民，全家老小全靠庄稼地吃饭，收入微薄且极不稳定…

老妈过目后，怒目圆睁：

“重写！你爸才是小学肄业！你妈我好歹是初二文凭！要不是要带你五姨和六姨，老子起码中专起步！老子脑壳要是不好，能生得出你来啊？你以为生产队勒拖拉机手这么好当？女拖拉机手，全村就老子一个！”

赵华很无语，不是你让写穷一点的吗？

一番争执，赵华还是重写了一份。

九年义务教育以来，这是赵华写得最痛苦的一篇作文。

没人给他打分，只有村支书帮忙盖了一个红章。

看着脚上的胶底白边鞋，以及上面沾满的黑色煤灰，赵华不禁摇头苦笑。

这也是老妈逼他穿的。

他不是没有球鞋和皮鞋。

虽然球鞋只是盗版的，皮鞋只是村里鞋匠做的。

但好歹还能穿出门。

这白边鞋…

达官贵人和富豪们穿，那是怀旧，是弘扬传统文化，是国学，是装X。

而赵华穿，只是为了显得真穷。

别人穿的是棉布千层底，赵华穿的是生胶烫脚底…

2004年，十六岁的学生仔穿生胶底白边鞋，真的很难为情。

这鞋，乡下泥地、草地上走着没什么。学校的水磨石地板上走起来，踏踏作响呢…

至于鞋子上的煤灰，那倒不是老妈故意做旧。

赵华天不亮就跟着老爸的车摸黑出门，趁别人还没上班，偷摸进了城。

清晨卖了煤，老爸将蓝头东风小卡停在城郊朋友家的院子里，这才带着赵华转公交到了学校。

运煤卸煤，赵华虽只是作壁上观，但白边鞋也难免变成了黑边鞋。

加上他背上还背着叠好捆牢的绣面铺盖卷，以及两个塑料盆，这就不免有些引人瞩目了。

这场景，赵华记忆犹新，当年只差没把头埋进裤裆里。

现在嘛，赵华觉得，这都是小场面。

接受了重生的事实，赵华挺胸抬头收腹，深呼吸一次。

站直后，初中的校服显得更短了。

赵华有两条刷得起毛的牛仔裤，一件仍旧有些大的短袖衬衫。

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都在铺盖卷里。

身上的衣服虽短，心中的志气却越发高涨！

随着深呼吸，赵华将锋芒沉入眼底，不卑不亢，看向班主任包莹。

包老师看起来挺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比送外卖的赵华还小些。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衬衫配黑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中跟皮鞋。

十分时尚的一刀切短发，显得一丝不苟。

目测166，去掉鞋跟163左右。

个头虽不高，身材却没得说。

胖瘦有度，曲线起伏。

圆脸被发型遮挡，掩盖了大半可爱，平添了三分明艳。

说实话，看上去不像高中老师，倒像是电视台的新闻主持。

抱着尊重劳动人民的初衷，包莹正耐着性子，面带微笑地倾听。

老爸满身煤污，脸上却神采飞扬。

赵华离得不远，能听见老爸正在吹嘘大哥。

似乎大哥考上了公务员，老赵家就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2004年还不是逢进必考，但老赵家这条件，除了考试，似乎也没有其他路子了。

包莹瞥见赵华挺胸抬头深呼吸的动作，不禁赞赏地看了一眼。

贫贱不能移，这小伙子不错。

四目相对，包莹对着赵华微笑点头，以示鼓励。

赵华微微颔首，没有微笑，没有谄媚，略带矜持。

是的，第二次青春，他想装得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