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着呆想着事情,耳边时不时听见他们交谈的片段。
下午五点半,青白没上晚自习,书包留在教室,空着双手离开了校园。
他犹豫半晌,往黄昏村走去。
再次站到这个小巷里,青白沉沉吐了口气。
现场已经被打扫得极为干净,丝毫看不出曾经战斗的痕迹。
青白抬头一看,那只狸花猫卧趴在墙头,也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了。
狸花猫也看见了他,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青白走到墙边,背靠住墙壁,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文秋家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妈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应该这么做。
“怎么说,她也叫了我哥哥。”
青白自嘲一笑,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月牙般的痕迹。
如果,如果当时再早到一点就好了。
狸花猫从墙头跳下,尾巴下垂,往一个方向走去。
青白跟着,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个平房前。
狸花猫就坐立在门前。
青白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他从窗户看进去,没有灯光,各种日常用具都还在。
“没在家……”
青白在门前静立半晌,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去便利店买了纸和笔,又拐去另一个地方买了件东西,拜托小猫从窗户送进去,放到房间里面的桌子上。
…………
文秋妈妈不知道这两天自己是怎么过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接到电话,跑到现场,挤过围观的人群,看到自己女儿躺在冰冷的黄色裹尸袋里。
她没有留下一滴泪。
看见自己女儿的尸体时,双腿因为发软跪在自己女儿身前,她也没有哭。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发,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女儿的脸颊,一遍遍地呼唤,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
哪怕后来文秋的爷爷奶奶赶来,亲戚朋友都来安慰她,她也没有感到一丝悲伤。
她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说,要让文秋的尸体运回老家,怎么说,也要让她葬在老家的祖坟旁。
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像一个提线木偶般随着周围人的安排行事。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说今晚要收拾东西,把所有东西都拿走,回老家去。
唯独这件事,她不让任何人跟她一起。
自己女儿的东西,自己最清楚,他们收拾,万一把女儿宝贵的东西弄丢了怎么办?
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门,试了好几次都不对,到最后一把钥匙才打开门。
进屋关门,文秋妈妈坐到床上,安静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开灯了。
昏暗的黄色灯光打开,她的眼睛看向了餐桌上一个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那里曾经是文秋写作业的地方,也是她们母女平时吃饭的地方。
她走过去,发现盒子上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慢慢展开纸面,她看向上面的文字。
“文秋妈妈,你好。
“我是文秋的朋友。
“我跟文秋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她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温柔,善良,很懂礼貌。
“我想,一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才能教导出她这样的女儿。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谈论到您时,她总有着一些心疼,她很爱您。
“那天在路上遇到她的时候,她很有礼貌地叫我哥哥。
“她告诉我,您的生日快到了,她偷偷给您订了一份蛋糕,想要给您一个惊喜。
“我到现在还能记得她恶作剧一般的笑容。
“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们谁都不想看见的。
“但是,我相信文秋如果能看见的话,最担心的,肯定还是您。
“您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文秋肯定会这么说。
“她一定不希望您太过伤心,希望您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虽然有点晚了,但我想也是文秋最想说,但是没有来得及说的。
“祝您生日快乐。”
她缓缓放下信,看着眼前这个系着蝴蝶结的白色盒子。
她将蝴蝶结解开,打开盖子。
这是一个六寸的蛋糕,其上点缀了草莓、葡萄、火龙果、芒果,在蛋糕周围有巧克力碎附着在奶油上。
她没有戴上王冠,没有插上蜡烛,没有用刀叉将蛋糕分割。
她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抓起蛋糕,塞到了自己嘴里。
豆大的泪珠滚落,文秋妈妈的脸颊沾满奶油,泪水如同沸腾的岩浆,烧红了眼眶。
但是她的双手还是不停地往自己嘴里抓着蛋糕,哪怕嘴巴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终于,她停止了塞蛋糕的动作。
在这间小小的平房内,昏黄的灯光下。
文秋的妈妈抓着蛋糕,如同一位落单的孩童,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