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应该刚过凌晨三点,维姬抱着李鸣的黑袍和靴子离开了宅邸。
她把电灯工厂搬到了菲格罗亚伯爵宅邸附近,紧挨着发电机厂,从菲格罗亚伯爵宅邸过去只需要绕两条街。
但维姬这次选择了走直线。
宅邸对门的服装店她也有投资,她有店门的钥匙,从这里穿过她就不用绕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她偏着头,从怀里的一堆东西的空隙里寻找着店门锁孔的位置。
一个人影从远处的路灯下跑过来,来到维姬身边。声音很有磁性:
“让我来。”
维姬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然把钥匙往锁孔周围乱捅。
忽然间她怀里的靴子掉下去了一只。
那站在她身边的人亲密的弯腰去帮她捡,却听她忽然侧过脸,大呵道:
“别碰!”
男人的手停在空中,粗糙的手指小心的收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了?我看见伯爵宅里有火。”
维姬蹲下把靴子捡起来,终于把钥匙捅进门里。
她说:
“明天你不用来了。去珍纳婶婶那儿,她会把工资结给你。”
男人先是难以置信,意识到维姬不是在开玩笑后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想起她从没开过玩笑。
男人的表情又像解脱:
“你找不到比我更能干的人了。”
维姬一言不发,她打开门钻了进去,把男人关在门外。
那男人在夜空里呆站着,过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的命运。
他被炒鱿鱼了。
按照李鸣的思维,他总是会把系统性风险降低到最低,因此他不可能接受维姬给自己找的副手。
维姬知道,那意味着权力细分,会让李鸣觉得自己失去了对生意的掌控力。
可维姬自己的思维呢?
她不知道。
三个月的时间许多事都改变了,在修道院喝茶聊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在男爵的帮助下才很艰难的保住电灯生意盈利。伯爵的态度又一直很奇怪……她确实以为李鸣已经死了,罗奇一直在找他,像是海曼死掉的那天那样。
维姬躲在店铺深处的黑暗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一天浓厚的雨水气息包围。
她按住自己的右脸,滚烫的掌印遗留的温度超越了时间,刺痛无比。
店铺外飞驰而过的马车踢嗒踢嗒的响个不停,她讨厌雨天,却又没有达到厌恶那地步,反之,一种熟悉的冷冽感钻入心流,让维姬恢复了力量。
这让她安心,又一往无前。
她保持冷淡的样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电灯厂的二楼放着维姬收购来的纺织机,工作是两班倒,本应一直有人在。
但因为突然的面料滞销,女工都被遣去做别的活儿了。
现在二楼里面没有几个人。
几个嬷嬷聚众聊天,看见维姬上来连忙不说话。
维姬当做没看见,去织布机旁边坐下。
她熟练的把靴子放进旁边的木篓里面,然后俯身将黑袍从木篓里拉上来残破的一角。
一个嬷嬷做贼心虚,走到维姬旁边,看着她对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缝缝补补,紧张兮兮的套近乎:
“哎呀,怎么不让我们来做,您这鞋子都打湿了。”
维姬不说话。
她又继续说个不停:
“用那边的机器吧,那边那台好用。”
嬷嬷是指二楼中心的机械织布机。
维姬知道,那就是她采购的。
她买了一台用来对面料进行二次加工和精细处理,二楼里摆的其他机器都是老式的木制织布机,要手动操作。
看来维姬不做点表态这些女工是不会走开了,她端坐在织机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模样:
“我还是习惯用老式的。去休息吧,工资明早来领。没有事做,我不怪你们。”
嬷嬷们四散而逃,下楼后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木地板不隔音,维姬在二楼都听得到。
她们在庆祝自己得了好事,要去喝麦酒。
这样好像维姬反倒成了老成的那个。
她摇了摇头,专心处理李鸣的黑袍。
三个月前的手艺还没有生疏,她对处理面料的穿刺伤和烧痕很有经验,两个小时不到就处理完了。
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她还可以用剩下的时间优化一下长袍的细节。
李鸣那破破烂烂的靴子却很难处理,他肯定也不让维姬换,她得出去买皮子补。
去皮料店刚好要路过伯爵府。
维姬心想可以把报告写完,路过宅邸的时候顺便交给李鸣,她便去电灯厂三楼自己办公室把报告从隔层里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