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好像被放在了一个充满水的容器里，地方很小，她没办法随意动弹。

“夫人别担心，胎动异常可能是因为您昨夜受了惊吓，您与胎儿都并无大碍。稍后我给您开上些宁神静气的方子服用几日便可。”

“谢谢大夫了，平儿，你随大夫去抓药吧。”

音元好像听到了有谁在说话，但好像隔着个什么，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楚。

“我不会在别人肚子里吧！”她突然反应过来，惊得双脚往前大力一蹬。这下，又有人要遭罪了。

“哎呀！这孩子又踢了我一脚！”夫人摸了摸肚子，看起来有些憔悴，话语里倒还是流露出幸福的。

“夫人，您还好吗？要不我把大夫再叫回来给您把把脉，您这样，要是老爷在定是要心疼坏了的。”另一位叫仄儿的丫鬟在旁边着急地说。

“不打紧的，过会儿就好了，这孩子活泼，是好事。等老爷回来，再让他给取个好名字，我也算没有对不住吴家的列祖列宗了。”

“夫人！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虽然咱们出身不高，但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您有哪一样不如人？千万别听那些人乱嚼舌根子，坏了心情。”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扶我去房内休息休息吧。”夫人挤出来些笑容，把手搭在仄儿小臂，慢慢地往内屋走。

听完这些，音元算是全明白了，这趟人间体验之旅还真是够全面的，直接从胚胎开始。

“幸好我这“生母”听起来脾气不错，应该不难伺候。就是这看不见、摸不着还玩不了的日子还得多久呢？”一想到这闲不下来的音元，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还没能出来亲自体验一番，所幸，每天都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倒是帮她把摸清了不少事情。

府上姓吴，应该在当地有些名望，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前来拜见，听称呼和拒礼，其中应该不乏当地的官宦和富贵人家。谈话内容除了普通的学问交流和难题请教，最多的就是想把孩子送进吴家书塾。

吴家算不上富裕，却有着比钱财更金贵的东西———一代代累积下来的藏书。祖上科举入仕发迹后，吴家一直以书香清流自持，家中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到书塾读书，坚持“明理方能为人，有识方能断事”的理念。

请来的先生，也都是学界有所成就的大师，吴家男子在家风影响与名师指导下，几乎代代都有高中，才学出众，名声远扬，这个书塾也渐渐被神化成了“入仕云梯”，越来越多人想尽办法，也只为拿到一个入场资格。

其实一开始，吴家对于前来求学的人，都是抱以喜悦之情的，认为这是吴家一直以来的坚持起了效果，欣然就接受了。可事情越发展才越觉得不对劲，来书塾的人，上课并不认真投入。而来求学的人，一个个踏破门槛，礼满门庭，此等浮躁之举，断不是求学之人所为。

后来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众人把这当成求取功名利禄之地，便将那几个无心向学的找理由送了回去，从此不再轻易接受外来求学者。同时，又往外发出消息：家境贫寒，但一心向学者，如不嫌弃，吴家书塾愿略尽薄力，提供一处求学之所。

这一番折腾下，不仅没得罪人，落个自视清高的骂名，反而让吴家的风评更上一层，以前仅是当地人求学，现在好了，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听闻此事，动起了心思，老爷这次远行，正是被派去处理此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肚子里百无聊赖时，音元就跟着外面的读书声一起诵读，也算是被动式完成了“胎教”，坏境造就人这话，果然没说错。

突然有一天，音元感到些许不对劲，好像到了该出去的时候了，她心里兴奋极了。

可外面，每个人都皱紧了眉头。几个产婆围着夫人，焦急地喊着：“夫人，再用点力！”平儿蹲在夫人床头为其擦汗，手止不住地颤抖。

恰逢暴雨倾盆，雨声，雷声，血水，混杂着夫人的惨叫，活脱脱一部就像恐怖片。

几个时辰后，一声啼哭终于解开了众人的眉心，大家笑着恭喜那位早已筋疲力尽，脸色惨白的夫人：“夫人您看，是个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像大老爷！”

此时她早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看了看襁褓之中的孩子，这个刚刚用生命带来的生命，她感到无比欣慰，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音元终于见到了这个听了几个月声音的母亲，和她想象中一样好看，是那种温和的好看，眉眼柔柔的，鼻子不挺却小巧，虽然现在失了唇色，却又多了分楚楚可怜的美。音元看着她流下的眼泪，下意识地伸手去擦。

夫人有些惊讶，对着她淡淡地笑了笑，便昏睡了过去。

音元被产婆抱走了，好像要到什么地方去，一路上，她瞪大了眼睛观察周围，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新鲜。

“原来，这就是做人的感觉！”